紀柏宇是單親家庭的孩子,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分開了。
父親在事業單位上班,穩定、按部就班,為人老實但略顯無趣。那些原先吸引她的優點,在曆經數年的婚姻生活後終于落得所剩無幾。母親無法忍受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提了離婚後便迫不及待地回了香港。
那個初夏的午後,溫和的清風推着白雲走,橙紅的落日灑在她的側臉,像鍍了一層金粉。
剛上小學的紀柏宇趴在二樓陽台上看得癡迷,手裡拿着作業本在心中默數,看數到第幾秒,媽媽會回頭看他。
狹窄的弄堂過道,踩着小皮鞋的母親走了幾步後終于停下,轉身,擡頭,與年僅六歲的兒子四目相對。
天真的他笑着與媽媽揮手告别。
在當時的他看來,那隻不過是個再平常不過的下午。他以為媽媽隻是像往常那樣買東西去了,不曾注意到她比平日裡更為講究的打扮和手裡提着的行李袋。
這一别就是十六年。
徐冬冬猜測她後來應該是進入了娛樂圈,因為從不關注這些的紀柏宇唯獨會關注港娛。
他本就繼承了他爸爸的少年老成,再加上媽媽的離開,整個人越發沉默。
跟他表白過的女生有很多,大多也都是開朗的個性。他外表出衆,又不像其他男生那般鬧騰,很招女孩子喜歡。但一時的新鮮感容易使人迷失方向,就像他的父母那樣,看似個性互補,其實根本不是一路人,終究還是會走散的。
他隻相信同性相吸,如果等不到這樣的人,甯願一生一人。
後來出現了個缪苡沫,鮮妍、活潑,喜歡穿各種淺色的漂亮小裙子,個性古靈精怪又調皮,是與他截然相反的人。
紀柏宇不想對缪苡沫産生興趣,所以從一開始就躲得遠遠的,誰想最後還是喜歡上了她。
也許把灰色用到極緻也能算得上是圓滿,隻是後來他發現,自己的内心深處其實也是渴望色彩斑駁的世界的。他像一個初進繪畫班的學生,筆袋裡裝得滿滿當當的,卻隻是各種不同型号的鉛筆。
而缪苡沫就是那手持顔料盤的畫師,帶他走近缤紛的世界。隻是不知為何,待他學得漸入佳境之時,師傅卻不願意再教他了。
分開的兩年裡,他把心思全部放在訓練上,活得像個機器,用汗水換來了無數的掌聲與榮耀,欣慰卻不滿足。
與缪苡沫的再度重逢,喚醒了他對過往生活的眷戀。
紀柏宇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小小一隻坐在觀衆席上,不管是帽子上晃動的小球,還是與他對視後慌張的故作忙碌,他隻知道,從那一刻起,内心響起了一陣歡快的旋律,明亮、動人,是他心之所向。
再次見到她的喜悅讓他屏蔽了周遭的一切,恍若被瑰麗多姿的晚霞映照着,終驅散了那深沉又厚重的烏雲。
徐冬冬知道後問了他兩個問題,問他是不是想清楚了,問他如果缪苡沫隻是想玩玩的話,他又該怎麼辦?
紀柏宇說,他發現他的父親每天睡前都會盯着他母親的照片看很久,他知道他沒有放下,但因為個性内斂,他不曾開口挽留,分開後也不曾打一個電話過去說一句想念的話。
父親甯可在遺憾中沉淪,也不願意為自己争取一次。而他既然都看明白了,難道要讓自己也終身活在悔恨中不成?
他當然無法知曉缪苡沫的心,他能掌控的隻有自己,這就足夠了。
如果她還喜歡他,他就沒有理由放棄,如果她不喜歡他,至少也不留遺憾。
幸運的是,缪苡沫喜歡他。
事到如今,他已經懂得人生需要靠自己把握這個道理。
缪苡沫就像賽場上那個小小的冰球,他要跟在她後面跑才有可能得分;缪苡沫又不是那冰球,做多少訓練都不作數,他要将自己打開,憑借一顆真心挽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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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徐冬冬的話,缪苡沫焦急萬分地來操場上尋人。
此處漆黑一片,伸手難見五指,好在數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夜幕,照亮了大地,這才讓她成功鎖定紀柏宇的位置。他看起來已經筋疲力盡,卻還咬牙強撐着,一圈一圈地跑。
雷聲震耳欲聾,大雨如注。缪苡沫忘了害怕,也顧不上凍僵的身體,隻想立刻到他身邊去。
去香港過春節也許是一個錯誤的選擇。
耀石隊在長白山奪冠後,被最負盛名的體育俱樂部簽下。
一别數年,他終于覺得自己小有所成,于是鼓起勇氣撥通了那個電話。他媽媽後來再婚了,生了一對龍鳳胎,才剛剛上小學。紀柏宇買了很多禮物去看他們,想和弟弟妹妹親近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