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澤爾推開手邊的書:“這個我們待會兒再聊。”
他俯下身子,雙手交叉支撐下巴,雙眼注視着雷伊:“或許,你想跟我随便聊聊一些沉重的話題——關于伊達、馬格努斯、黃金豹尾以及權力争奪。”
實際上,雷伊早就想談論這些了,隻不過一直沒有找到合适的時機。既然戀人願意主動開啟這個話題,他當然毫不猶豫地同意。
西澤爾緩緩開口:“首先,我們應該可以達成一個共識:伊達的野心。”
戀人抓住雷伊的手,兩隻手同時放在他的膝蓋上:
“實際上,我并不覺得像恩尼歐叔叔,這位曾經遠近聞名的神童,現在的聰明人,會完全被愛情蒙蔽,從未察覺到枕邊人的野心,或者對他的真實身份一無所知。隻不過,也許出于信任,加上一點難以避免的惰性,他決定對此保持緘默,不再追問。”
西澤爾歎了口氣:“叛亂的時機是如此恰到好處,讓我很難不懷疑這是他們事先的謀劃。行動之前,我們的主角,沙漠的王子極有可能承諾了他們客觀的報酬,比如,瓜分馬格努斯原有的财富、土地和勢力範圍。”
西澤爾擡起雙臂,伸了個懶腰:“現在,恩尼歐叔叔這位看似乖巧、洞悉一切的戀人,似乎獲得了一個不錯的開端,在成功吞下本屬于馬格努斯的财富與權力後,會發生什麼呢?”
西澤爾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我們對伊達的信任建立在叔叔對他無條件信任的基礎上,如果最初的信任被權利腐蝕,緩慢坍塌,或者從一開始虛假的信任與愛并不存在,隻是恩尼歐叔叔單方面的幻想。那麼之後會發生什麼呢?”
雷伊吐出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戀人的手:“如果他成為新的馬格努斯,毫無疑問,他會成為恩尼歐叔叔最強大的對手。”
西澤爾搖搖頭:“不得不說,如果這種悲劇真的在我們面前上演,我也隻能說一聲很遺憾。考慮到他是我的叔叔,我保證,在他的葬禮上,我絕不會吝啬我的眼淚。”
啊,這刻薄的幽默感。
雷伊無奈地看了戀人一眼:“恩尼歐叔叔聽到以後會傷心的。”
西澤爾笑着将戀人攬入懷中:“我贊同你的觀點。當地事務最好交由當地人處理。樂觀一點想,伊達暫時不會與恩尼歐叔叔決裂,隻會在暗中不停蠶食周圍土地,默默擴張他的勢力。直到某一天,恩尼歐叔叔成為他的絆腳石——”
西澤爾用手指劃過他的喉嚨。
“好吧,既然我承諾了要樂觀一點,也許念及舊情的伊達不會殺死他,隻是将他囚禁在黃金鳥籠裡什麼的,那麼他們就會像剛認識時那樣——在深夜,新的馬格努斯用金鑰匙打開巨大的黃金籠,寵幸那位金發異族寵妃,最後于露水消散前離開。”
說到這裡,西澤爾口中發出羨慕的聲音:“可惡,聽起來還有點浪漫,我有點羨慕叔叔了——或許,恩尼歐叔叔根本活不到他們決裂的那一天,最終在醇酒和幸福的幻象中結束他的一生。”
雷伊忍不住苦笑:“聽起來不像是壽終正寝,而是被人在酒裡投毒。”
西澤爾笑了:“或許,兩者并沒有顯著差别。但是,這都是他不得不面對的使命——”他收起笑容,“既然他坐走上那座高台,享受衆人的仰慕及一切榮光,這也是他注定要應付的挑戰。”
西澤爾拍了拍雷伊的手背,用雷伊無法辨别真誠或虛僞的語氣總結:“我相信,他擁有妥善處理的智慧與手段。”
雷伊歎了口氣。
雖然他并不希望西澤爾預想的那一切發生在恩尼歐身上,但是他必須承認,西澤爾說的是對的:從恩尼歐決定出走沙漠的那一刻開始,這就是他必須面對的命運。
突然發出的鼓掌聲打斷了雷伊的沉思。
雷伊擡起頭,發現戀人揚了揚手邊的書籍,沖雷伊眨眨眼:“親愛的,我們不能改變過去,也無法準确預測未來,我們唯一能掌控的就是當下——既然如此,不妨讓我們将注意力從未來轉移到現在,從談論其他人轉移到解決我們切實的問題。”
西澤爾伸出雙臂,緊緊摟住雷伊的肩膀,輕聲歎息:“啊,我已經迫不及待要回到城堡,和你一起睡在溫暖明亮的壁爐旁——我喜歡蘋果木在壁爐燃燒發出的香氣,令人想起蘋果長滿枝頭的明媚秋日,我相信你也一定會喜歡。”
西澤爾松開雙臂,好看的眼睛因為期待閃閃發亮:“親愛的,回家後,我有一個驚喜要給你看。”
實際上,雷伊并不期待戀人口中的“驚喜”:按照他以往的經驗,他們兩人對“驚喜”和“驚吓”持有截然不同的觀點,這導緻他的戀人很難把握“驚喜”與“驚吓”的微妙差異。
雷伊警惕地盯着他的戀人:“别告訴我,回到卧室後的你會變成一隻巨大的章魚,揮舞你那八十八條冰涼、濕滑、黏糊糊的觸手,把我綁起來,最後用你那八百八十八個吸盤吻我。”
“什麼?”這一次,終于輪到西澤爾感到震驚了,他瞬間睜大雙眼,“親愛的,你之所以不喜歡藤蔓,難道是因為,你更喜歡動物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