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雷伊被柔軟的床被籠罩時，他真切地意識到漫長的旅途結束了——他不必睡在野外或旅店又硬又小的床上。

這種想法使他身心輕快，忍不住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黑暗的房間中，困倦張開一張網，漸漸侵蝕了清醒的意志。

昏睡的前一秒，雷伊突然睜開雙眼：現在還不是入睡的時候，他們似乎少了什麼睡前必要步驟。

“親愛的。”黑暗中響起了戀人溫柔的呼喚聲。

緊接着，一雙溫柔而有力的手臂從身後抱住了雷伊。

黑暗與私密的空間似乎能輕易激起人們旺盛的傾訴欲。雷伊哼了一聲，示意戀人繼續。

西澤爾的手放在雷伊的胸前，語氣充滿不解：“有一個問題我思考很久了，依你看來，伊達先生和恩尼歐叔叔是真愛嗎？為什麼我覺得他們看起來像馬戲團的動物和飼養員之間的關系。”

戀人口中的新奇比喻逗笑了雷伊：“我倒是覺得，有時候他們看起來像傻兒子和無條件包容的父親。”

黑暗中傳來戀人輕快的笑聲。

西澤爾吐出一口氣，将下巴搭在雷伊的肩膀上：“在離開王國之前，叔叔就以‘乖僻的天才’遠近聞名。一開始，他過人的天賦和高貴的出身很容易吸引異性和少數同性，但是絕大多數人往往隻能忍受他一段時間，當他們的耐心被恩尼歐叔叔怪異行為耗盡後，絕大多數人都會跑得遠遠的。”

雷伊忍不住追問：“你的意思是？還有極少一部分人會留在他身邊？”

“那一小部分人往往是無法被恩尼歐叔叔忍受——他拒絕接受一個無法計算‘谷倉中究竟有幾顆大麥粒’的戀人。”

“恩尼歐叔叔是如此孤僻，大多數人覺得，即便擁有‘根據長寬高計算出谷倉能容納的大麥粒’和‘計算金庫中究竟有多少金弗洛林’的智慧，他依然很難找到真愛——總之，我們都以為他随時可能把頭頂的頭發剃掉，留下周圍一圈，披上僧侶的灰色亞麻長袍，将畢生奉獻給神學和科學。”

西澤爾發出一聲歎息：“有時候，命運就是這麼離奇。就在所有人認定他會孤獨終老，他竟然在遙遠的異國，在信仰、文化、習俗相距甚遠的國度，找到了畢生的摯愛。很難想象，伊達先生究竟是怎麼忍受他這麼多年的。”

雷伊感覺到戀人的頭發劃過他肩頸的皮膚——西澤爾搖了搖頭。

雷伊忍不住提出他的“奇思妙想”：“也許，伊達先生被恩尼歐計算幾何題的樣子迷住了。”

雷伊腦海中浮現了一個怪異的畫面：手持鵝毛筆的恩尼歐專注于計算“一個同時被放水和排水的水池究竟多久能蓄滿水”，一旁的伊達用迷戀的眼神凝視着他睿智的戀人。當恩尼歐解出這個經典問題時，他甩掉鵝毛筆，得意地擡眼望向伊達。深愛他的伊達一定會用掌聲和歡呼聲回應他，用華麗的詞藻為恩尼歐加冕，單方面封他為當代罕有的智者。

西澤爾哼了一聲：“也許吧，畢竟這個世界足夠大，存在各種各樣的人，每一個齒輪，無論形狀多麼怪異，總會都能找到契合的零件。即使龍族數量稀少，但露依然能找到那條藍色石頭龍。”

說起水晶龍時，西澤爾總是總是忍不住冷嘲熱諷。

短暫的沉默後，雷伊感覺到戀人收緊了雙臂：“親愛的，你知道嗎？在認識你之前，我近距離觀察的同性情侶隻有盧西恩和溫斯坦。”

說到這裡，西澤爾歎了口氣：“不得不說，他們給幼小的我留下不可磨滅的深刻印象——當然是負面的那種。他們似乎永遠處在’欺騙——分手——挽留——複合’無限循環中。”

說到這裡，西澤爾呼出一口氣：“當然，步入中年後的他們似乎變得安分了許多。”西澤爾發出一聲冷笑，“他們大概要感謝中年男人特有的性冷淡，導緻兩人再也沒有精力繼續折磨對方。”

“總之，在遇見你之前，我曾對男同性戀抱有成見，堅信他們就像盧西恩那樣，互相搞來搞去，把激起對方的嫉妒心當成是戀愛中必要的一環。”

“至于恩尼歐叔叔，”西澤爾歎了口氣，“根據我的觀察和本地人的說法，他的放蕩似乎停留在口頭上，他在□□上保持着對戀人的忠誠——當然，我覺得這大概是因為他無法忍受别人、别人也無法忍受他。”

西澤爾小聲嘀咕：“雖然我始終不明白，調情的樂趣何在。”

發表完對身邊兩對情侶評論後，西澤爾再次收緊了手臂：“遇見你之後，我發現我無法忍受我們之間存在其他人，即使是口頭調情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