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的是,你現在就處于最糟糕的中間狀态。”
“無法直截了地拒絕,無法果斷從他身邊走開;無法坦然接受他的愛意,無法不顧一切與他相愛。除了浪費時間,雙方都感到煎熬痛苦外,你的遲疑究竟能帶來什麼?”
雷伊低下頭:他覺得婆婆的批評是對的。
婆婆嚴厲的語氣柔和了下來:“告訴我,導緻你搖擺的疑慮是什麼?”
雷伊張開嘴,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就被婆婆打斷:“就我的經驗,大部分無疾而終的原因無非是三種,種族、身份與性别。”
“首先,種族可以排除。”
“每當我們做出大膽的假設時,我們會輕易發現現實和觀念間的裂隙。”
“假設,你的小男友不是公爵大人,而是适齡的貴族小姐。請告訴我,你這個充滿遲疑的三流愛情故事,會不會出現什麼轉機?”
“或者,我們假設得複雜一點。他一開始看起來是個女孩,你也認為他是個女孩,當你們奮不顧身相愛、決定抛開一切私奔時,他突然告訴你他是個男孩。那麼,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愛着他嗎,展開你們偉大的逃跑計劃嗎?”
雷伊将頭埋在膝蓋裡。
兩個大膽離譜的假設瞬間動搖了他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東西。
雷伊也再次确定,雅拉婆婆确實是最佳的傾訴對象——她輕松地發現了症結所在。
如果西澤爾不是貴族男性,是貴族小姐,那他一定是最聰明而迷人的貴族小姐。朝夕相處時,他恐怕很難不愛上他。
他可以毫不猶豫、毫無保留地獻出所有愛。在某個時間點,帶他一起私奔也是極其自然的選擇。
第二個假設……也是同樣的結果。
雷伊回想起舞會時的插曲。
當時,他和西澤爾坐在花叢中的長椅上,西澤爾将半張臉藏在扇子後面,用那雙漂亮的綠眼睛打量着他。
随後,西澤爾坐在了雷伊身邊,他先是用扇子敲了敲雷伊的膝蓋,随後展開扇子,将兩人擋在扇子後,輕聲對雷伊說:“吻我的肩膀。”
雷伊遲疑着:“什麼?”
西澤爾沒有解釋。他放慢語速,态度堅決地重複了一遍:“吻我的肩膀。”
雷伊當然知道,在社交界中,這種親密行為相當于公開宣稱他們之間有染。
也許馥郁的花香讓他醉醺醺的,也許是房間嘈雜的噪音讓他頭暈目眩,也許是西澤爾态度堅決。
總之,雷伊抓住他的雙臂,迅速在他鎖骨下的小痣上印下一吻。
西澤爾露出滿意的笑容,揉了揉他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聲說:“乖孩子,我會好好獎勵你的。”
那一刻,雷伊瞬間感覺到耳朵在發燙,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
有那麼一瞬間,他開始期待西澤爾口中那并不存在的“獎勵”——也許是那晚過于忙碌,雷伊并沒有等到西澤爾口中所謂的獎勵。
當時,他簡單粗暴地将這些異樣歸因于封閉的房間、甜膩的香水及擁擠的人群。
仔細想想,也許那就是愛意萌動的時刻?
準确來說,是無數個愛意萌動的時刻之一。隻是短短幾個月的時間中,他們一起經曆了無數類似的瞬間。
當他回望過去點點滴滴時,心底那些被白霧籠罩的想法變得明晰起來。
雷伊捂住臉,這些本應甜蜜的碎片反倒加重了他的痛苦。
他大聲而快速地說出心中的顧慮:“可是,貴族都需要子嗣。即便盧西恩擁有長期而穩定的同性戀人——他,他依然會結婚,依然會擁有子嗣。”
據說還要在貴族面前——雷伊想不下去了。
“這就意味着,他将來也會……”雷伊搖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雷伊承認,僅僅是一個假設,就足夠令他窒息。
如果這是注定的結局,那他甯願從未開始過。
“原來你在意的是這些?”雅拉婆婆贊同地點點頭,“不錯,這算得上是有力的反駁。”
她追問:“那麼,在你眼中,你的小男友是這樣的人嗎?”
雷伊擡起頭,注視着河邊嬉戲打鬧的孩子們:“不,他很好。我覺得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