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讓低咳了兩聲,回答道,“還好,我能起來。”
他一邊說,一邊以手撐地踉踉跄跄的站起來,舒晴扶了他一把。
周讓站定後,止不住的鼻血,滴到他的黑色衣服上,暈染開斑駁暗色,舒晴從包包裡掏出包紙巾,抽出一張遞給他,“擦擦吧。”
擦完鼻血,周讓終于顯得不再那麼狼狽,垂眸盯着她道:“姐姐,謝謝你。”
“我帶你去醫院看看吧。”舒晴說。
“不用,都是些小傷,我沒事。”
舒晴看他不像有大礙的模樣,也不再勸,看到周讓又撿起地上裝飾品的塑料袋,疑惑地問道:“你怎麼有錢買這些東西?”
“我撿了幾天垃圾,賺了些錢,但隻夠買這些東西.......”周讓脈絡清晰的手緊抓着袋子,略顯窘迫地垂下眉眼。
舒晴無言看着他,一時無話。
忽然一串咕噜聲自周讓腹中響起,舒晴愣了一下,“你還沒吃飯?”
“嗯......”周讓頭垂得更低了,耳朵微微泛紅,
舒晴無聲歎息,又想掏錢給他,但想到周讓不會要,正好對面小吃攤是買炒粉的,還擺着幾張桌椅,便帶着周讓過去,給他點了一份炒粉。
周讓顯然是餓極了,吃的很快,但并不顯粗魯,舒晴坐在對面,看到他臉上青紫的傷,有些猶豫要不要去買藥給他,但環顧四周也沒有看到藥店,
周讓三兩下就吃完了一盤炒粉,見舒晴臉上似乎萌生去意,便小心翼翼的說,“姐姐,我無處可去,你能不能收留我?”
見舒晴沉默,周讓又說:“在牢裡的每一天我都在忏悔,不該那樣自私地對你.....我錯了,而且錯得很離譜,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隻求你讓我贖罪。”
舒晴抿了抿唇,轉頭看了眼身旁的陸安安。
陸安安翻了個白眼,朝周讓發問道:“你說的收留是哪種收留,是白吃白喝的那種,還是沒經驗沒學曆也要招你的那種?”
“我不會白吃白喝,也不要工資,”周讓說,“我雖然沒有經驗沒有學曆,但是我可以學。據我這些天的觀察,民宿雖然每天都有新的住客到來,但是人數并不多,而且和周邊民宿相比,客源量不夠穩定,還缺少些特色......”
舒晴和陸安安對視了一眼,皆對周讓刮目相看。
開民宿雖然是她們的夢想,但并沒有一個詳細而長遠的規劃,隻是想着能維持下去,不倒閉就好,畢竟她們都不算缺錢。
沒想到周讓通過短短幾天的觀察,就能一針見血地指出來民宿經營上存在的問題。
見她們不出聲,周讓忍住心中焦慮,繼續推銷自己:“而且我力氣大,提行李搬東西都不在話下,我是學物理的,各種電器設備都會修,我還會掃地做飯,隻要有需要你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陸安安當即拍案叫闆,“聽起來你挺合适的,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兩個月實習期,幹不好麻溜滾蛋!”
“我會努力的。”
*
晚上十點幾人回到民宿,舒晴安排周讓住到一樓最東邊的屋子裡,末了,又把醫藥箱遞給他,說:“等會你自己塗藥,然後早點休息,明天我帶你熟悉熟悉民宿。”
說完舒晴便走了,周讓目送她轉身離去的背影,心口一陣滾燙。
姐姐專門找出醫藥箱給他,說明她還是關心他的。
幾年沒睡過個好覺,周讓今夜一夜好眠,次日天沒亮就起了,先是把民宿裡裡外外都打掃了個幹淨,又幫在廚房做早餐的劉嬸洗菜切菜,忙得不亦樂乎。
旭日東升之時,路齊銘如往常一樣下樓準備享用早餐,不期然在餐廳角落見到了正在收拾殘羹冷炙的周讓,頓時一臉愕然,得知他竟在這裡做民宿管家,顧不上将他轟出去,着急忙慌地去庭院找舒晴。
“舒晴你是不是腦袋被門夾了,明知道周讓以前對你做過什麼,怎麼還敢引狼入室?你不怕重蹈覆轍?”
“怕啊,所以麻煩你有空幫我好好監督監督他,他要是做不好,你跟我說。”
舒晴拿着花灑澆花,眉目間一片淡然。
“要我當監工啊,沒點好處我可不當,”路齊銘嬉皮笑臉湊近她,“晚上一起吃個飯怎麼樣?”
“離我遠點,别妨礙我幹活。”舒晴作勢要把花灑往他身上澆,路齊銘吓得果斷遠離。
終于清靜下來的舒晴松了一口氣,經過澆灌,庭院裡的薔薇花在陽光照耀下顯得更加嬌豔欲滴,她看得心情也好。
不想就這麼算了的路齊銘重新找上周讓,抱着雙臂擋住要往廚房去的他,“我就沒見過你臉皮這麼厚的,竟還敢出現在舒晴面前,識相的就早點滾蛋,不然我有一百種方法讓你混不下去。”
“讓開。”周讓不為所動,端着托盤試圖從他身旁繞過去。
路齊銘再次擋住他的去路,面露嘲諷地指着大門說:“你應該往那邊走。”
周讓眼裡閃着淩厲的寒光,冷冷地說:“唯一能決定我去留的隻有舒晴,你有什麼資格狗吠。”
路齊銘氣沖上頭,狠狠推了推他一把,周讓托盤上的餐具嘩啦掉了一地。
聽到動靜,舒晴放下花灑擰眉大步走過去,看到劍拔弩張的兩個男人,生氣地說:“你們想幹什麼?要有什麼私人恩怨就出門打一架,别髒了我的地盤。”
路齊銘收斂神色,扯了扯衣領,又恢複成一貫的散漫:“要不是這小子挑釁我,我才賴得搭理他,你最好将他掃地出門,要不然小心他又反咬你一口。”
說罷就冷哼着離開了。
周讓蹲下身體,把散落的餐具放回托盤,舒晴默默看着,然後說:“你先把餐具端到廚房,我帶你熟悉一下民宿。”
“好。”
周讓依言照做,然後跟随舒晴轉了一圈民宿,聽她介紹民宿的整體布局和具體情況。
中午民宿來了一對夫妻,舒晴讓周讓接待,順便幫忙搬行李,然後觀察他的應對能力和服務态度,覺得還算過關,便不再盯着他,安心去做自己的事。
後天是秦兆奶奶的生日,舒晴買了明天中午的機票,她可能要在北京待兩三天,便收拾了幾件衣服和一些必需品塞到行李箱裡。
第二天交代完一些事項後,舒晴便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地坐車離開了。
路齊銘吊兒郎當地倚着院門,見周讓還像根木頭似的杵着,目送舒晴的車遠去,便譏諷奚落道:“哎呀,你的好姐姐要跟你姐夫團聚了,你是開心呢還是不開心呢?”
周讓緩緩扭頭,眼神陰冷,空寂,像來自深淵的凝望。
路齊銘被他這一眼看得莫名涼飕飕的,他摸摸手臂上泛起的雞皮疙瘩,艱難咽了咽口水道:“喂,我警告你對我态度好點啊,不然我投訴你,讓你卷鋪蓋滾蛋。”
周讓沒理他,冷着臉自顧自往院内走。
下午四點,舒晴下飛機,剛出站,就見到人群中長身玉立的秦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