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讓搖搖頭。
“你的普通話是誰教的啊?”舒晴好奇地問。
“...我媽媽。”
“那你媽媽呢?”舒晴來到這裡那麼多天還沒見過他媽媽,不由得疑惑起來。
周讓嘴抿了一下,沒說話,轉身躺回自己的床。
舒晴看着他瘦小又孤獨的背影,意識到自己可能問錯話了,他媽媽也許不在了,自己無心的問題卻勾起了他的傷心事。
“周讓,對不起。”舒晴低聲和他道歉。
“沒關系,睡吧。”
“嗯。”
沉入夢鄉前一刻,舒晴迷迷糊糊地想,周讓長得好看性格又善良,一定是遺傳他的媽媽。
許是見舒晴這段日子老實了,活也幹得越來越熟練,周大山對她的管束松了許多,允許她在家内外走動,隻是不許她往山下走。
周家在半山腰上,站在門前空地放眼望去,底下是錯落有緻的民房和廣袤田地,四周山巒連綿起伏,如同天然屏障,将她隔絕于此。
要想逃出去,簡直難于登天。
難怪周大山放心她出門。
舒晴有些絕望,垂頭喪氣的蹲在地上看雞踱步啄食,從此以後幹活來也懈怠了許多。
這天周大山在堂屋喝得醉醺醺的,站都站不起來,舒晴光明正大地跑回房間偷懶。
周讓正坐在床上,低頭瞧着手中的照片,神色專注,連她進來了都沒發現。
舒晴好奇地湊過去瞥了一眼,瞬間被照片上的女子所吸引,她穿着時尚,氣質溫婉優雅,精緻的五官和周讓像極了。
“這是你媽媽嗎?”她問。
周讓點點頭,目光依舊盯着照片出神。
舒晴了然了,周讓媽媽這副打扮肯定不是這大山裡的人,說不定也是被拐來的,難怪周讓言行談吐都不像個純粹的山裡娃。
“你媽媽長得真漂亮,”舒晴由衷地贊歎。
聽到這話,周讓眼裡泛起一絲微光,認同地點頭:“她的确很美,對我也特别特别好。”
他的語氣充滿了懷念,聽得舒晴心裡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你媽媽一點不像山裡人,你知道她是從哪裡來的嗎?”她小心翼翼詢問,生怕踩到他痛點。
周讓眼裡的光黯下去,聲音低低的:“她和你一樣,都是被壞人拐來的,她一點都不喜歡我那個爹,她喜歡給我講故事,教我認字,給我做好吃的飯菜,陪我玩......”
他的語氣裡滿是追憶,仿佛和母親相處的時光都是他最珍貴最美好的回憶。
舒晴頭一次聽他說那麼多話,雖然她和周讓相識不久,但她能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他對母親深切的眷念和愛意,讓人為之動容,不由得對周讓萌發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媽媽一定是很堅強的人。”舒晴說。她在這個鬼地方待了一陣子已經快受不了了,而周讓媽媽竟然待了好幾年,換做是她,肯定瘋了。“她有沒有試着離開這兒啊?”
“我媽媽一直想帶我離開,偷偷謀劃了好久,”周讓聲音低沉,思緒仿佛回到了過去,“有一天晚上,她把周大山灌醉,帶上幹糧拉着我逃,都是沒跑多遠,就被村裡人發現了,我媽媽背着我往山上去,在山洞裡躲了兩天,還是被他們找到了。”
舒晴聽得毛骨悚然,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後來呢?”
“我媽媽被打死了。”他黑沉沉的眸子裡沒有一絲光亮,聲音也毫無起伏,可舒晴還是聽出了深入骨髓的恨意。
舒晴看着他超脫年齡的複雜神情,終于明白了他為什麼沒有屬于這個年紀該有的活潑和天真。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的,舒晴伸出手默默抱住他,希望能帶給他一絲安慰。
周讓小小的腦袋擱在她肩膀上,回抱她的手越收越緊。
從此以後,舒晴和他的關系拉近了許多。
當然為了避免周讓對她有錯誤的認知,有些事還要事先說清楚。
于是某個夜晚,舒晴和周讓借着皎潔的月光促膝長談。
“周讓,你知道我以後是你什麼人嗎?”
周讓不确定地吐出一個詞:“媳婦?”
“不對,”就知道他會答錯,舒晴輕敲了一下他腦袋:“你别聽你爹瞎說,我是你姐姐,不是你媳婦,你以後要把我看作親姐姐才行,明白嗎?”
周讓略顯懵懂地點頭,看起來有些獨屬于小孩子的乖順和純真,舒晴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動作溫柔得仿佛能融化冬天的冰雪,緩緩說道:“我和你媽媽都是從大城市來的,你知道大城市什麼樣嗎?”
周讓搖搖頭,黑亮的眼睛盯着她,閃爍着期待的光芒。
“城市裡有比山還高的樓,有很多購物商場,想買什麼買什麼,還有好玩的遊樂園,可以在裡面騎旋轉木馬,坐摩天輪,玩過山車,可有趣了......”
周讓聽得很認真,神情帶着好奇和憧憬,舒晴有意在他心底埋下一顆走出大山的種子,繼續說道:“以後啊,我們要互相罩着,等有機會一起走出大山,活在更廣闊的天地裡。”
“嗯。”周讓鄭重點頭。
那年九月,周讓上了小學,舒晴也想去上學,卻被周大山臭罵了一頓,舒晴很是難過。
同年,周大山和隔壁村的寡婦陳紅妹看對眼,用兩頭豬把她娶回了家。
陳紅妹嫁過來後嫌舒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看她越發不順眼,舒晴的日子變得更加水深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