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他大笑着往外走,一把打開房門,冷冽的寒風灌入,垂亂了鄭頌宜鬓間的發。
“下次再見,别這麼不識相,反正…遲早是我的人。”
周祯回頭打量着鄭頌宜,欲望的眼神讓人不适。
他大步離開,小厮跟随于後。
寒風侵身,鄭頌宜收攏了領口,騎上馬從另一條路離開了。
至近郊處,鄭頌宜将馬交給旁人,并隐秘的交給那人一個字條。
馬車在側等候,街市裡已懸挂了些燈籠,此刻正漸漸點亮,為這寒冬帶來了一絲暖意。
快除夕了,陸淮習近來很忙,時常早出晚歸。
那些傳聞,他早就知道了。
鄭頌宜看着熱鬧的街市,口中呼出的白霧騰升。
下一瞬,看見了對街的人。
是芸娘。
“我走走,不坐馬車了。”鄭頌宜交代車夫。
“是。”車夫應下便離開了。
芸娘立在街邊,眉目裡有憂思,似乎有話要說。
如今她月份大了行動緩慢了些,她護着肚子朝鄭頌宜慢慢走來。
鄭頌宜先來到她身旁,“月份大了,要更加當心。”
“是,”芸娘笑着,卻局促的推開鄭頌宜攙扶她的手,“夫……姑娘使不得!”
“沒什麼使不使得的。”
鄭頌宜扶着她的手臂,二人慢慢走着。
芸娘心中不免感慨,如此平易近人的夫人,怎麼會是旁人說的禍水呢!
前世,她和夫人接觸不多,夫人常光顧她的餅鋪,還接濟她錢物,這一世反倒一起說了很多話。
芸娘悄悄看了眼鄭頌宜,她的神情沒有異樣,定是不知道坊間這惡毒的傳聞。
“如今你住在弟弟家可好?”
鄭頌宜見她穿的幹淨又保暖,面色卻憂,便問道。
“很好很好,弟弟和弟媳待我好得很。”
談到她弟弟和弟媳,芸娘笑的開心。
“那便好,”鄭頌宜回憶着,“估摸着四五月便要生了?”
芸娘點頭,“是,問了些産婆、大夫,說應當是四月多。”
“孕中不可操勞,若是那混賬徐武找你麻煩,便告訴我…”
芸娘面色冷了幾分,道:“他不敢了,半月前來挑事,被我弟和鄰居打了一頓,又扭送去官府了,要關上一陣子了。”
芸娘惡狠狠補了句:“他再來便再打!”
鄭頌宜聞言松了口氣,“如此最好,你們也要保護好自己。”
“肯定的,鄭姑娘放心。”
芸娘話音剛落,心中的愁事又冒了出來。
鄭姑娘能保護好自己嗎?
芸娘看了看鄭頌宜,猶豫躊躇了片刻,道:“鄭姑娘,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坊間傳言不可信!”
她也想了很多,傳言說的那樣真,隻怕将軍會疑心鄭姑娘,如此,也很危險。
不如乘着鄭姑娘還沒成為将軍夫人,早早離開豈不省心安全。
她又急忙道:“鄭姑娘若是不嫌棄,我這還可以擠擠,離開将軍府就不用再擔心了…”
原本,鄭頌宜還聽的雲裡霧裡,不知道芸娘想表達什麼。
直到她說出了最後一句話,鄭頌宜算是明白了。
鄭頌宜一笑,“不必擔心,我在将軍府很安全。”
顯然,這一句話并不能說服芸娘,鄭頌宜垂眸道:“将軍他……不信也不屑傳言。”
“那就好!”芸娘松了口氣。
鄭頌宜問:“你是從哪聽說的?”
芸娘想了想,“一些街坊鄰居們在暗地裡傳,我也不知究竟是誰先說的。”
鄭頌宜點頭,囑咐她道:“切勿跟着傳播,他人若是問起,你隻當不知道,你弟弟和弟媳也是,裝作不知才最安全。”
芸娘雖不太理解,但決定照做,“好。”
不覺間,便到了芸娘住的地方,是個尋常的民院。
鄭頌宜叮囑她注意身體,二人相互道了别。
-
翌日,皇城内忽然下了命令,稱不許無端生事,惡意造謠,動搖民心軍心。
官兵還捉拿了幾位百姓,一時間都城裡噤若寒蟬,傳言因此消散。
而後的半個月裡,動亂頻頻傳來,甚至沖淡了都城中的年味。
皇上并沒有派陸淮習前往辛河,前世亦是如此,在皇上眼裡隻是小支部族的動亂,不足以動用陸淮習去平定。
但是,事态漸漸升級,先派往的将士并沒有成功鎮壓西猶叛亂的戗聿部,反而節節敗退,丢了一座城池。
而西猶其他的部族也虎視眈眈,觀望着反撲的機會。
此刻的皇上,開始動搖了。
“在想什麼呢?”
炮竹聲夾雜的人聲打斷了鄭頌宜的思緒,她回頭看見了陸淮習。
“沒什麼。”鄭頌宜笑着搖了搖頭。
今日,是除夕。
前世,這是兩人成婚後的第一個除夕,卻稱不上愉快。
鄭頌宜垂了眼,整理了心緒,而後笑道:“走吧,将軍。”
兩人并肩漫步于熱鬧的街市,通亮的燈籠映出街市裡人們的歡快雀躍。
皮影戲攤前,衆人笑聲明媚,仿佛在這一刻都城裡所有煩惱都消失了,也驅散了辛河之戰帶來的陰霾。
“想看皮影戲嗎?”
陸淮習見她多看了皮影戲那邊兩眼,問道。
鄭頌宜搖搖頭,她跨出步子,示意道:“這裡。”
陸淮習跟着她,來到了糖人攤。
攤前的人不算多,一對年輕夫婦懷抱的孩童,其父正握着孩子的手繪制糖人,歡笑間洋溢着幸福。
“店家,我來畫一個。”鄭頌宜颔首。
“好嘞!”店家滿臉笑意,從裡邊遞來了鐵勺。
“你還會這個?”陸淮習笑問着。
“年幼時,我爹娘帶着我做過糖人,隻是…如今可能生疏了。”
鄭頌宜邊答他,手卻沒有停下,似乎在思考着如何走形。
她,第一次提起了父母。
陸淮習定定看着她,前世她很少提及自己的過往。
她真的變了。
鄭頌宜擡頭看了看陸淮習,對上他深思的眼眸,一愣,“怎麼了?”
陸淮習收起神情,搖搖頭,眉目含笑:“隻是有點驚訝,你繼續。”
“恩。”鄭頌宜點點頭,隻是視線還停留在陸淮習的臉上。
她看的很認真,陸淮習從她的眼眸裡看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