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世,她要為自己的兒子籌謀。
鄭頌宜看着目光堅定的長公主,忽然想到,既然長公主也入局了,那必然能扭轉局勢,而自己如果能在她身邊,說不定于她于自己都更有益處。
“長公主,請收留我做您的侍女。”鄭頌宜朝長公主行大禮,“我跟随您,才能打消陸将軍的念頭,而您,也可以盯住我,免得我再動什麼手腳。”
長公主盯着伏在地的鄭頌宜,心中複雜。
她不自覺看向遠處的陸淮習,他看上去很着急,已然大步走了過來。
長公主提了聲音回道:“好,你既然自請跟随我,那即刻随我去公主府。”
“謝長公主。”鄭頌宜心中松了口氣,起身時手臂被一扶,熟悉的掌心,不必擡頭便知道是陸淮習。
“不許。”
陸淮習将鄭頌宜拉到身後,“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她是我先收入府的侍女。”
“可是,你的侍女方才說要跟我。”長公主直視陸淮習,并不退讓。
陸淮習不以為意,“母親,借一步說話。”
長公主掃了他一眼,陸淮習松了握住鄭頌宜的手,鄭頌宜了然,垂首退開至府門,與吳管事、丫鬟等人立于一處。
鄭頌宜盯着自己的腳尖。
不得不入局,那便好好籌謀。
周祯這次還想利用自己對付陸淮習,想按照前世的路子謀得皇位。
前世,擁護他的朝臣中,以韓将軍、蕭尚書和吳中書令為中堅力量,他的勢力多在都城。
除去陸淮習後,周祯勾結敵國來犯西南邊關,拖住邊關大軍。
于内,他指使韓将軍監視、軟禁其他皇室宗親,暗殺那些不臣服他的臣子。
攔截皇帝薨逝的消息,假傳聖旨讓遠在饒峪州曆練的太子自盡。
而後,在舉國一片混亂中登基,假意與西南來犯的西猶議和,換來和平,騙取百姓的擁戴。
許多事情,當局者迷,自己又何嘗不是。
狼狽為奸。
是長公主的忠仆——覺青姑姑對自己的唾罵。
她有着和長公主一樣的傲骨,在長公主死後,想盡辦法混進了皇宮,要刺殺周祯和鄭頌宜。
可惜,被韓将軍發現了,周祯設局抓住了落魄無比的覺青姑姑。
她被侍衛壓着跪在殿前,滿眼通紅,十指盡折,淩亂的頭發白了一半。
觸目驚心,是鄭頌宜心中的感受。
從前,陸淮習每年會帶着她去長公主修行的顯安道觀小住,覺青姑姑為人和藹,又心靈手巧,總能變着花樣做吃食,為了不叫鄭頌宜覺得無聊,還在樹下紮了個秋千……
看着覺青姑姑,鄭頌宜的記憶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來。
覺青一見到鄭頌宜,瞪着眼想上前動手,卻被侍衛壓制着,她咬牙切齒道:“狼狽為奸!”
這是鄭頌宜第一次覺得,人的言語有着無窮的力量,能夠重創身心。
随即,覺青卻被侍衛用劍柄重擊,她撲倒在地,口吐鮮血。
前世,鄭頌宜以間接的方式殺了很多人,陸淮習和覺青姑姑是她為數不多直面血腥和死亡的場面。
周祯擁着鄭頌宜來到覺青面前,把匕首放在她手裡,“來,這賤奴罵我們罵得太難聽了,你割下她的舌頭。”
周祯的語氣慵懶又玩味,鄭頌宜胃裡翻滾着,幾欲想嘔。
鄭頌宜退後兩步,故作鎮定,“别弄髒了本宮的手。”
周祯看着面色略白的鄭頌宜,不解道:“怎麼,舍不得?”
“隻是覺得沒必要罷了。”
周祯笑了,繼而神色一冷,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
殿中氣壓一度低的讓人喘不過氣。
“那真是太可惜了。”周祯悠悠道,對韓将軍擺手,“楓宜宮。“
鄭頌宜懷疑自己聽錯了,下意識看向周祯,他神色冷漠、帶着惡毒的笑。
楓宜宮,位置偏僻,他年幼時在此遭宮人欺辱過,周祯登基後那裡被改造成酷刑的宮殿。
鄭頌宜沒有去過,隻從宮女嘴裡聽聞那裡有近百種酷刑,日日有徹骨的慘叫。
還聽聞酷吏心狠手辣,讓受刑者痛苦百倍千倍卻求死不成。
鄭頌宜知道那裡是專門用于折磨曾經折辱過他的人,而覺青一直跟着長公主久居道觀,鮮少來都城。
“何必如此?”鄭頌宜發出疑問,她看着眼前的男子,覺得陌生起來。
周祯反而很詫異,無辜道:“我怎麼了?”
他扳過鄭頌宜,暗暗用力,鄭頌宜被他鉗制住,步搖金墜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音,“不如,你送她去楓宜宮?”
鄭頌宜皺眉看着周祯,“你瘋了?”
……
良久的沉默,周祯松了手,對韓将軍擺手。
韓将軍将覺青壓着,拖拽着往外走,覺青絕望般咒罵着,“狼狽為奸!”、“不得好死!”
周祯偏頭捂着耳朵回喊,“聒噪得很,韓将軍,記得把她舌頭送來。”
“是,皇上。”
周祯說的字眼好像化作畫面,直逼鄭頌宜的腦海,胸腔、心頭氣血上湧着,霎那間,鄭頌宜撚着銀針甩手而出。
覺青身形一頓,幾秒後便倒地了。
韓将軍試了鼻息,跪下道:“皇上,人已死。”
周祯哎呀一聲,“你怎麼就把她殺了?”
見鄭頌宜不說話,面色有痛苦之色,周祯靠近欣賞着,“真是可惜啊……這下,就變得無聊了。”
“陸淮習真是厲害,”周祯假意歎息,“你說,他要是知道,他親手教會你防身用的針法,卻用來殺了他母親的忠仆,你說,他會不會後悔、痛苦?”
周祯說着便笑了。
鄭頌宜隻覺得心特别累,“難道皇上還要管死人的事?”
周祯面色不悅,陰狠之色盡顯,随即一甩長袖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