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話語過于冷靜,顯得無情,陸淮習明顯一愣,很快明白話語所指,又不知如何回應,隻僵在原地。
“我會盡快離開的……”
鄭頌宜還沒說完,陸淮習打斷她,“你現在渾身的傷,你要去哪裡?”
“隻是小傷,況且,”鄭頌宜移開眼,定然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你自己的事?”陸淮習自嘲一笑,壓抑着情緒,“你能不能清醒一點,理智一點?你這樣如何讓我放心?”
他明明扯唇輕笑,眉宇卻蹙着耷拉下來,澈目中帶着哀痛、擔憂。
鄭頌宜想反駁的話梗在喉中。
他的喜歡,太過沉重。
鄭頌宜想要他不喜歡自己。這樣他的心,不被牽制,就沒有煩惱和傷心,就不會被人利用,以至于遍體鱗傷。
“…對不起。”
鄭頌宜就着台階坐下,話語輕柔,飄進陸淮習的心裡。
她的轉變的太快,陸淮習心中的氣惱和不甘被那一句道歉驅散的一幹二淨。
見鄭頌宜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陸淮習走進,與她相隔一步遠的台階并坐。
“你想去哪裡?”
他似是妥協般問道。
鄭頌宜看着遠方思考,這個問題該如何回答?
“去……”
“請問曲裡州的方向是哪邊?”一道略帶冷意的女聲打斷了鄭頌宜的話。
兩人循着聲音看去,籬笆外,一位女子探頭詢問,她高束頭發,面容清冷。
鄭頌宜難以置信的看着來人,站起身,是掬香!
兩人對視,籬笆外的女子目光坦然,多了分柔和。
鄭頌宜甚至忘了腿腳的酸痛,快步上前,“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本無名,曾經有位恩人賜名,喚作掬香。”
“你也還記得。”鄭頌宜不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她走快兩步,打開一側的籬笆門,來到掬香面前。
她仔細端詳着掬香,握住她的手臂,上下查看,“幸好,你還好好的。”
“你後來怎麼樣?逃出去了嗎?”鄭頌宜擔憂的追問。
掬香垂了目光,複而一笑,“嗯,逃出去了。”
與此同時,掬香看見鄭頌宜脖頸淡淡的紫痕,不住皺眉,壓低聲音問:“娘娘的脖子怎麼了?是不是那個男的幹的?”她冷意的目光掃向籬笆内站立的陸淮習。
陸淮習不明所以,隻微笑回視。
“不是不是!”鄭頌宜連忙解釋,“是……周祯。”
“果然是他!”掬香面色一沉,“前段時間他頻繁出宮,我便跟蹤他,他狡猾無比,我在張家村附近跟丢了,後來好不容易摸到張家村,就聽說娘娘已經離開的消息。”
鄭頌宜歎息,“别再叫我娘娘了,我如今是一介平民,叫我鄭頌宜就好。”
她語氣中的妥協和淡泊讓掬香不解,她反問,“娘娘難道不打算争了?!”
鄭頌宜不語,神色生出些疲憊,“前世因果重重,作孽無數,活得太累。”
掬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曾經殺伐決斷的娘娘居然說出這樣的話。
“娘娘,我們沒得選。”掬香反手抓住鄭頌宜的雙臂,鄭頌宜吃痛皺眉,掬香立刻松手,頓了兩秒,撩開她的衣袖,才看見又是青紫一片,不住痛心,“這也是周祯傷的?”
鄭頌宜放下衣袖,“一部分是,還有是自己在路上傷到的。”
在掬香看來,這都是拜周祯所賜,心裡一應算到他頭上,“娘娘不想争,就隻有死路一條了,娘娘!您還看不清局勢嗎?”
這個殘酷的現實鄭頌宜早就知道,但她心裡總抱着一絲僥幸。
“娘娘,皇後也重生了。”
鄭頌宜心中一窒,“蕭暮?”
掬香點頭,“重生的人不在少數,還有麗妃也重生了,隻怕周祯黨羽比前世組建得更快些。而你,因為沒有像前世那樣和陸将軍回都城,已經暴露了。”
“那些恨你的人、想利用你卻發現你沒有利用價值的人,都會想辦法追殺你,而你卻束手無策,毫無應對的能力。”
她的語氣很冷,卻字字珠玑。
“娘娘,我們隻能去争,去殺出一條生路!”
——
見鄭頌宜獨自回來,問路女子轉身離去,陸淮習好奇問道:“你認識她?”
剛才兩人交談,他都看見了,鄭頌宜點頭,“舊相識。”
“對了,方才你說你想去哪裡?”陸淮習提起中斷的話題,“還是你也想去曲裡州?我可以送你去。”
鄭頌宜并沒有直面回答,“陸将軍呢,你接下來要去哪裡?”
“送了你之後,我回都城。”陸淮習望着遠處的天空。
視野裡突然跑出一個小女孩,笑咯咯的撲到陸淮習面前,“陸哥哥!鄭姐姐,可以吃飯啦。”
是個三四歲的孩子,可愛靈動。
“好~”陸淮習抱起她,同樣用孩子氣的語氣回道。
又轉頭對鄭頌宜笑道,“許娘和陳平的女兒,是不是很可愛?”
小孩子的笑總是那麼幹淨、純粹,眼睛亮晶晶的。
鄭頌宜不自覺的跟着笑,點頭稱是。
小女孩見鄭頌宜笑了,張開手要鄭頌宜抱,陸淮習連忙撈她回來,“鄭姐姐身體不舒服,不能抱你。”
小女孩瞪大眼睛啊了一聲,歪頭問,“是不是像林姨母一樣,也有了小寶寶?”
?
兩人微愣了下,真是童言無忌。
“沒有沒有,你鄭姐姐隻是走了很遠的路,是腳疼。”陸淮習解釋道。
他的耳朵卻微微泛紅,鄭頌宜移開眼,又對上了小女孩撲閃的眼睛,遂點頭,“是的,走了好遠好遠的路。”
“這樣呀。”
說話間,到了飯桌前,許娘接過小女孩。
大家其樂融融,溫暖舒适的氣氛讓鄭頌宜輕松了許多。
飯後,和許娘的兩個孩子嘻鬧了一陣,孩子們被哄去睡了午覺。
陸淮習和鄭頌宜在後屋前的樹下坐着。
今日有微風,甚是舒服。
“要去午睡嗎?”陸淮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