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平浪靜的度過一天後,鄭頌宜和照娘從外面拾柴回來,發現村裡熱鬧得很。
鄭頌宜的步伐都遲疑了,這又搞什麼名堂…
村裡擺起了長桌宴,裡長(村長)正在招呼将士們入座。
鄭頌宜一眼看見了陸淮習,他與村中的老者們正談笑着。
“什麼情況?”鄭頌宜停下腳步,皺眉問道。
前世,沒有這樣的事。
難道是自己的舉動,導緻後面的事情也發生了變化?
鄭頌宜看着遠處的人群,陸淮習穿着便服,素色的常服讓他看起來像鄰家乖巧的小哥。
“不知道阿,怎麼還擺了宴。”照娘也疑惑。
芳嬸歡天喜地的從身邊經過,鄭頌宜忙問,“芳嬸,村裡怎麼擺宴了?”
芳嬸笑道,“下午陸将軍帶着将士給每家每戶送柴,還送了糧,大夥都很感恩,裡長組織人宴請将士們。”
芳嬸拍拍鄭頌宜的手臂又道:“诶,快回去把家夥什放下,長桌宴準備的差不多了,一會就開始了,每個人都有座。”
鄭頌宜和照娘應着。
“真是遇到好人了,快走快走,一會找個好位置去!”照娘張望着往前走。
鄭頌宜和照娘沿着人群邊上經過時,陸淮習擡眸看到了她,目光不自覺随着她移動。
她似乎不快樂。
她着麻衣,不施粉黛,有種素淡和破碎的美,垂髻随着動作擺動,又添了幾分可愛。
她那樣纖弱,卻背着那麼重的背簍。
陸淮習定定的看着她,他身旁的老者們看在眼裡,慈祥笑道,“那是鄭丫頭。”
陸淮習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态,抱歉的笑了笑。
“我們鄭丫頭過得苦,小小年紀沒了父母,如今……還是孤苦無依的,隻盼她能嫁個好夫婿,我們也就放心了。”
長者們的話似乎暗有所指。
“她會的。”陸淮習的回答惹得長者們喜笑顔開。
長者們爽朗的笑聲傳入了鄭頌宜的耳中,她邊放下背簍邊循着聲音看去,陸淮習笑得燦爛,又帶着些腼腆,臉上耳根泛起淡淡的紅。
他還是那樣,總能讨得長輩歡心。
七嘴八舌的對話傳入了鄭頌宜的耳中。
“你可有婚配?”
“沒有。”
“今年多大了?”
“下個月滿二十。”
長者們平時沒這麼愛打聽阿…鄭頌宜皺眉繼續聽着。
“你父母都在都城?”
“嗯,母親在都城,幼年時……父親戰死。”
此話一出,長者們一時噤了聲。
有長者率先出言安慰,“沒事孩子,都過去了,以後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此次回都城後,還到邊關去嗎?”
“不确定,得看聖上的安排。”
裡長高聲吸引了注意力,“各位,咱們準備開宴了!”
鄭頌宜聞聲,理了理衣裙,把裙擺粘上的蒼耳迅速摘了。
出來時看見了門口側面放置的一堆摞放整齊的木柴,還有一袋米。
鄭頌宜快步到末席處,見到照娘沖她招手。
“怎麼來的這樣晚,來,坐我旁邊。”照娘指了指她身旁的位置。
“好。”
鄭頌宜和照娘的父母兄長問了好,便坐了下來。
鄭頌宜的位置離陸淮習所在的主位離得遠,加上人多遮擋,彼此看不見對方。
“我聽說,陸将軍他們明天就走了。”照娘湊近鄭頌宜,耳語道。
“嗯。”
見鄭頌宜沒什麼波動,照娘忙問:“真不去找你哥了?這可是個入都城的好機會,他是将軍,人又好,說不定他能幫你找到!”
在照娘看來,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前世的鄭頌宜也是這樣認為。
可世事難料,好事能變壞事,壞事也能變成好事。
今日的喜事,來日恐怕要變成奪命的喪事。
“不去了。”鄭頌宜語氣堅定,“人各有命,他有自己的生活,我也是。”
末了,又加了句,“别勸我了,我已經想好了,不必為我擔心。”
照娘雖然還想多說兩句,但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好吧,你想好了就行。”
宴畢,鄭頌宜和村中女眷們收拾殘羹,一雙修長骨節分明的大手拿過她視線裡的大碗。
鄭頌宜擡頭,下意識簇起眉頭,“陸将軍?”
“可否借一步說話?”
陸淮習身上有些酒氣,眼眸裡的笑意盡顯,又有幾分期盼。
鄭頌宜知道他向來是千杯不醉的,但還是往後撤了一步,“其實有什麼話,在這裡說也可以。”
陸淮習不言,隻是眼裡的悲傷愈發濃郁,隐隐中有幾分冷冽。
越靠近,過去的記憶就像猛獸,洶湧襲來。
不顧一切的愛,和冷漠絕情的背叛,是鄭頌宜和陸淮習前世的寫照。
鄭頌宜會想起陸淮習跪在大殿被刺殺的雨夜,也會想起自己被苦苦折磨近一年,那歇斯底裡的絕望。
它們,會激起心中的恨。
“去吧。”身旁的長輩忍不住開口。
“就是,要不然我們就先離開,晚點再來收拾。”另一位長者附和着。
這些長者們真是…
鄭頌宜呼了一口氣,“走吧。”
沿着村莊的小路,兩人慢慢走着,一路沉默,不覺間來到了洗衣的河邊。
夜裡,空中、草木間飛着些螢火蟲,蟬鳴伴着流水聲,舒适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