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蕭季鈞,她腳步一轉去妧娘的住處尋她,沒走到地兒就見妧娘端着漆盤在千秋園中發呆,看樣子是要給她送什麼東西,途中被園中的什麼吸引,故而才停下了腳步。
可妧娘在看什麼呢?
蕭季绾輕輕地走過去,好奇地站到妧娘背後,順着她的目光向遠處看。
嗯?分明什麼都沒有啊!
“妧娘,你在看什麼?”蕭季绾冷不丁出聲,妧娘居然并未被她吓了一跳,緩緩轉身行禮,“公主。”
蕭季绾再次擡頭看向妧娘方才盯着的一處,除了無邊無際的天,什麼也看不見。
“妧娘,你在看什麼?”蕭季绾又問了一遍。
“在看前殿檐下新換上的宮燈。”妧娘回答。
“是嗎?”蕭季绾看向宮燈。
正旦快到了,需要換下舊的宮燈,挂上嶄新的,寓意“萬象更新”。
“嗯,婢子不敢欺瞞公主。”妧娘說。
真的不敢嗎?
蕭季绾擡頭仰望頂上的一片天空。
百節年為首。
正旦是大晉一年四季中最為重要的節日之一,這一日白天,延和帝會同燕皇後在太宸宮的前朝“治宸殿”舉辦大朝會,接受文武百官、各地來使的慶賀。夜幕降臨之後,帝後會在中朝紫宸殿左側的丹宸殿設大宴,文武百官,各地使臣,内外命婦皆要出席。
因而除了在福康殿養病的張貴妃,在京的貴人幾乎都在這一日聚了個全。
夜宴的章程是固定的,每歲都一樣,比起正旦夜宴,蕭季绾更喜愛除夕家宴,除夕家宴的章程除了觀看驅傩舞【2】和熬年是不可更改的,其餘都可以靈活變通,更重要的是可以放庭燎【3】,比正旦夜宴随性得多。
正旦夜宴無聊透頂,規矩還多。
蕭季绾的食案擺在靠近燕皇後座位的下首,醒目得很,稍一走神便會被人發覺,往常她怎麼着都會撐到最後,可是今年不知怎麼的,她覺得殿中悶得很,想要出去透一透氣的心愈發強烈,于是壯着熊膽悄悄向燕皇後告假。
“阿娘,兒覺得胸口悶悶的,兒想出去透透氣。”蕭季绾央求道。
“覺得悶?”燕皇後上下打量了一番蕭季绾,發覺她臉色不似作僞,心下緊張起來,趕緊回頭尋邵殿正,“去請宋奉禦。”
每歲正旦夜宴,殿中省與尚藥局都要在丹宸殿配殿值守,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延和帝正同蕭季鈞說話,聞言轉過頭,“怎麼要請宋奉禦了?阿绾怎麼了?”
“無事,”蕭季绾回身看了看殿中的情形,他們這邊動靜一大,殿中的目光就會齊刷刷向此處聚集,“想是今日衣帶系得緊,兒出去透透氣便好。”
蕭季鈞放下酒樽,“兒飲了幾杯椒柏酒【4】,正覺身上有些熱,兒同阿绾一道出去透透氣。”
兄妹二人都這麼說,延和帝也覺得殿中有些悶,“大約是殿中窗關得比往年嚴實的緣故,那你們便出去透一透氣,穿戴好披風,可别着了涼。”
往年大宴殿中的窗都會微微啟開一些,今歲冷,窗子就全部阖上了,也難怪會覺得悶。
蕭季绾和蕭季鈞得了準允,暫時告退。
出了丹宸殿,蕭季鈞腳下不停,往配殿方向走,蕭季绾叫住他,“阿兄,你身子不舒服?”
蕭季鈞轉身笑道,“不是你覺得悶嗎?阿兄領你去給宋奉禦瞧一瞧。”
蕭季绾好不容易溜出來,她才不要去配殿,去了配殿一把脈什麼都露餡了,急忙推辭,“阿绾忽然覺得好多了,阿兄若覺得不适就自己去,阿绾,阿绾随意走一走。”
也不等蕭季鈞開口,她忙帶着執素腳下生風走了。
“殿下,這……”蕭季鈞今夜赴宴帶了一名東宮衛率,衛率問他,“可要臣将公主喚回?”
“不用,”蕭季鈞露出了然的神色,“她早就想好了,由她去吧,長樂殿離這也不遠。”
“是,”衛率又問,“殿下想往何處走?”
蕭季鈞看了一眼燈火通明的配殿,回答道,“随意走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