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一襲青色,卻并不讓人感覺眼前一亮、聯想到草木的生機,隻是覺得那身影有幾分蕭條落寞。
曲河依照靈鳥信上的内容來此,見此情景,下意識地不忍心打擾,放緩了腳步。
葛木榆卻是聽到了身後的細微腳步聲,轉身看去,一張蒼白面容笑意甫露,便忍不住擡手掩唇輕咳。
“師叔……”
曲河有些艱難地挪動着步子走近了,心不在焉地喚了一聲,低垂着眸子。
“覺鈴,你讓師叔我好等。”葛木榆微微一笑道。
“對不起,師叔。”曲河聞言,慚愧地頭垂得更低,越發不敢直視眼前人。
“你這孩子,跟師叔還這麼客氣!你道歉做甚?“葛木榆一揚手,袖口滑出一把銀扇,他熟練地握住扇柄把玩着扇子,敲了敲曲河的肩膀。
“聽說你前些日子就清醒過來了,你師尊倒是看你看得緊,不準任何人打擾,哪怕我送了好幾張傳音符說隻是想來看看你都不行。這山上的結界就沒撤去過,也就這兩日有些松動,我也是這兩日尋了破綻将靈鳥送進去。”
葛木榆語氣閑散,話落卻見曲河的臉色更白了。
“怎的了,我這些日子方從萬陽宗回來,看到了你的傳音符,尋我可是有要事?”
“我……”曲河一副神不守舍的嗫嚅模樣。
“也罷,”葛木榆目光淡然掃過四周,拂掉身上粘的碎雪。此處正是玉瑤峰後山結界外,仍是在尹師道的地盤處。“這裡的雪讓人心煩,不是說話的地,去我那喝杯茶。”
一陣靈光閃動,曲河一眨眼,便被帶去了歸蘇峰。
歸蘇峰仍是比别處溫暖,身上粘着的碎雪很快融化,濕了的衣料貼在身上,又潮又冷。
曲河靜靜站着,眸瞳黯淡,任由師叔用靈力為他探查身體。
“怎麼回事?”
葛木榆皺着眉頭收回靈力,心中暗驚。
“你的身體……”
怎會虧空成這個樣子?!
正所謂腎陽乃先天之本,這具本該充滿活力的年輕身體卻腎陽極虛,身子羸弱,連脈搏也不似常人有力。且隻能探查到少量來自于曲河本身儲于丹田的靈力,更多是外來的靈力,在幹涸的體内運轉維持,顯然是尹師道為自己的弟子強行灌入的。
葛木榆眉頭越擰越緊,雖說早知為了鎮壓奪舍的白央,尹師道難免要用些強硬暴力的法子。但這是不是太過了?
他倒是沒往别處想,隻是不滿尹師道過于霸道的手段,半晌,沉吟開口:“覺鈴啊,你……”
“師叔,”曲河擡起蒼白的臉,真誠地看向面前一臉關切的人,“多謝師叔這些年來的關懷照顧,外加救命之恩,覺鈴無以為報,感激之情難以言表,隻能銘記于心……”
“等等……”葛木榆伸手止住他的一番懇切之言,神情有些無奈,“覺鈴你這是做什麼,對師叔這麼生分了。”
曲河黯然垂眸,“我隻是不知該如何報答師叔。”
“說什麼報答不報答,”葛木榆擺擺手,“你方才那話說的跟遺言一樣。”
”
“我本就死不足惜。”
葛木榆身子一頓,目光漸漸深沉凝重,“刷”地倏然展開手中銀扇,輕輕搖動。
忽的開口問:“你師尊對你做了什麼?”
曲河眸瞳一閃,如死水般的心陡然快速跳動起來,渾身細顫,露出些許心虛的驚恐之色。
葛木榆見狀,神色越發嚴肅起來。
他伸手,握住曲河的手腕。
曲河呆呆看去,便見對方所握處,是那個不知什麼時候戴在他手上的滿是裂紋的玉镯。
“這镯子應是由昆侖萬年玄冰打造,有清心驅邪之效,向來是用于防止修士心思浮動,走火入魔。如今竟裂成如此,果然就算是白央的一縷殘餘魔息,也不容小觑。”
“想來你師尊為了救你耗了不少心思。”
曲河一怔,忽然又想起那暗沉仿若不見天日的屋中,雪衣鋪地,那向來強大到不染半點塵埃的人,面色蒼白,不可抑制地嘔出了一口鮮紅的血的模樣。
一瞬間孱弱得讓人陌生。
是因為救他嗎?
是因為救了他才一時失守走火入魔嗎?
葛木榆道:“你如此輕生,豈不辜負你師尊的一番苦心。”
“師叔,我犯了大錯。血債隻能血償,我……”
葛木榆打斷他,“這是你師尊的意思嗎?”
曲河一頓,露出些許茫然,“我,我不知道”
但想來師尊也隻會覺得這是唯一的辦法。
葛木榆忽然輕歎一聲,雙手負後,“覺鈴,你可知你資質并不出衆,當年卻為何能入宗,成為了師兄的内門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