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死心,再次強行運轉靈力氣機,反反複複,重複多次,除了引起疼痛咳嗽吐血外,并無任何效果。
曲河隻能被迫接受了他不願接受、也不想接受的真相。
方才的那一招的确決定了輸赢。
但卻是裘照湳赢,他輸了。
輸的甚是徹底,再無反擊餘地。
“哎呀,執夙仙尊的首徒,就這種實力嗎?這第一個弟子,執夙仙尊收得也太随便了些。”
刻薄的嘲諷聲自上方傳來,帶着輕蔑的冷嗤。
“荊門山宗是沒人了嗎?怎麼你這種修為低下的蠢貨,也配用這種好劍?”
“可惜,再好的劍,被下等人用了,就是名不見經傳的下等劍了。”
說着,腳底碾動幾下,碾得那古樸劍身咯吱作響。
曲河輕輕眨了一下眼,眼眶倏然泛紅。他忍着疼痛吸了一口氣,緩緩挪動手臂,伸向邪卻的劍柄。
微顫的指尖離劍柄還有幾寸的距離,那隻穿着金線繡就錦靴的腳忽然挪開。
而後,一腳踩在了他的心口處,勢大力沉。
這一腳好似山壓在了身上。曲河身子彈了一下,張開嘴,咳出一潑鮮血。
他好似聽到了自己肋骨斷裂的聲音,手臂随着疼痛往前一伸,而後死死攥住了邪卻的劍柄,再不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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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樓頂層,已是寒息凜冽,霜雪橫溢。
一衆掌門長老們眉眼發間挂上白霜,凍得雙唇蒼白,卻無一人敢表示不滿。
蔣平盯着高台上的場景,眉頭擰的死緊。
他面容甚是嚴肅冷峻,壓着隐隐的怒意,扭頭對一旁悠閑坐着品茗的齊芳雎沉聲道:“齊宗主,仙宗大會向來都是弟子們切磋琢磨、彼此相習,點到為止。貴宗弟子如此行徑,羞辱我宗修士,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齊芳雎垂眸看着下方高台,神情無動于衷。
少頃,他朗聲一笑,不顧那正釋放威壓的霜白身影,道:“比試中你來我往,偶爾一不留神,受傷流血是常事。蔣宗主怎得這般沉不住氣?難道,隻許你家動手,不許别家動手?這未免有些過于霸道了。”
說罷,齊芳雎将早已冷掉的茶杯遞到唇邊。
“砰!”
茶杯砰然炸裂。茶水四濺,細瓷化為齑粉,自指尖散落。
齊芳雎臉色陡然陰沉下來。
他早已運起靈力護體,雖未受傷,但茶水污了衣衫,也讓他甚是煩躁。
更何況,越來越重的寒息侵襲,靈力運轉抵抗之下,竟隐隐有些艱難,他不得不正視起來。
齊芳雎彈了彈衣衫上已然凝成冰的冰珠,閉了閉雙眸,而後複睜開,笑道:“執夙仙尊護自家弟子,是人之常情。不過,技不如人,被壓一頭,也是合情合理。比試尚未結束,今日我宗弟子手下留情,來日修仙道路上,若遇非自身不能渡之絕境,難道貴宗也要逆天改命,強行對座下弟子出手相助?”
蔣平一臉正色,嗓音極冷,“這并非生死之戰,無需這般折辱損毀道心。敝宗弟子尹覺鈴已身受重傷,無力反擊,算是——輸了。貴宗監督修士合該叫停比試,讓尹覺鈴快去療傷。”
“陳遼雖監督比試,判斷輸赢。但未離開高台且未求饒的修士,是不能随意判輸的。若貴宗弟子想要再繼續堅持,厚積薄發,陳遼怎能不成人之美?”
蔣平神情更為凝重,疾言厲色道,“尹覺鈴他身有舊疾,如此下去,會有性命之憂……”
“铿——”
三尺長劍出鞘的清鳴之音,打斷了蔣平未盡之語。
履霜瑩亮劍尖直指那杏黃身影,寒意幾乎将空氣凝滞。劍主人所站之處,霜霧浩瀚澎湃,霜冰寸寸凝結蔓延,頃刻間,就将雲樓雅間變為了一處冰窟。
其餘衆人抵擋不了這半仙之尊憤怒下寒意威壓,靈力通身飛快流轉着,卻仍覺得自己似是三冬嚴寒下,單衣站在雪地裡的凡人,個個凍得臉色青白,吐息間白氣紛飛。
蔣平也好不到哪裡去,颌下長須根根硬似鐵針。
他知曉因對方羞辱,尹師道這是真動了怒。
雖說以尹師道常年冷淡的性子,這反應有些劇烈,但蔣平亦是心火翻騰,不再多想什麼,隻任由沖突發展,等齊芳雎一個說法。
他運行着靈力,朝周圍看了一眼。
便見葛木榆縮在角落裡,臉上毫無血色,如紙蒼白,雙唇泛青,凍得瑟瑟發抖。
蔣平輕吐一口氣,舉步緩緩走去。
他手指剛要去探葛木榆的手腕,對方便将兩隻手都攏在了袖中,默然拒絕了他的關懷。
蔣平也不強求,取出一瓶養身補靈的丹藥遞了過去。
葛木榆沒接,隻是别過了臉。
熱臉貼了冷屁|股,蔣平臉上也沒什不悅,一直維持着遞丹藥這個姿勢。
少頃,眼見寒意越來越濃。葛木榆似是實在受不了,才自袖中探出手快速接過,低低說了一聲“多謝。”
“你待會離遠些。”
蔣平囑咐了這一句,便轉身離開,來到了尹師道的身後。
幾個萬陽宗的長老已是站起身,站在齊芳雎兩側,緊緊盯着對面的霜白人影,神情忌憚,蓄勢待發。
被劍直指着,齊芳雎長袖一甩,從容站起身,瞥了一眼通體盈滿浩瀚靈力、威壓甚強的履霜劍身,神色陰晴不定。他擡眼看向劍主人,皮笑肉不笑道:“執夙仙尊,這是作何啊?”
向來清冷淡然、處變不驚的仙尊此時眉眼冷厲,怒容清晰,周身寒風凜冽,風中有冰片割面。雪色廣袖獵獵翻飛,袖口處一截修長白皙的腕骨上,一個晶瑩剔透的冰色玉镯慢慢顯現出來,靈氣缭繞,顯然是極為罕見的天材地寶。
然而此時那本該完美無缺的玉镯上,幾道裂紋隐隐現了出來。
清冷仙尊沉沉開口,聲音如朔風過境。
“讓他下去。或者——”
“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