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如玉湖般剔透的眼睛緩緩睜了開來。
與往日的深沉淡然不同,這雙眼眸的眼瞳深處泛着奇異的銀色,帶着些許初醒時的茫然,看清是曲河後,隻是怔怔看着,并不移開眼。
那清隽的眼角眉梢染上點點紅意,那張本甚是疏淡俊極的面容竟生出幾分濃豔糜麗之色。
兩張截然相反的氣質出現在同一張臉上,産生了非同尋常的吸引力,讓人一眼淪陷。
曲河有一瞬竟不禁下意識的目光閃躲。随即又因為擔憂,重新看着那雙過于專注的眼眸。
一時冷香氣息更為濃烈。
曲河隻道是離師尊近了,渾不在意,一心隻看着眼前之人。見其醒來,臉上一喜,唇畔不禁漾出笑意。
見他笑顔,懷中人一頓。
這次幻境竟如此真實嗎?
在情|欲折磨中抵抗了許久,這一瞬,尹師道第一次有了想要放棄的念頭。
是他将人強留在自己的身邊,欲以其作鏡,正視已心,勘破情執。
然而卻是事與願違。
住在同一屋檐下,每日看着這張面容,不過是在飲鸩止渴罷了。
霜寒露重的靜谧深夜,他受不住折磨,喪失理智與禮儀,伏在溫涼的地闆上,感受着那一絲□□人的氣息。
讓他痛苦不堪的罪魁禍首便安靜睡在樓下床榻之上。
被欲|火灼燒的身體仿佛要融化,融成水,一滴一滴滲過地闆,糾纏在那人的身邊。
緊緊纏繞着,讓那人感受與自己一樣的痛苦。
可此時此刻,眼前人真誠喜悅的微笑是那麼真實,讓他反複糾結躁動的内心瞬間靜了下來。
就這般看着,也好。
尹師道喉結輕輕一滾,骨節分明的手緩緩擡起。向來冷淡的雙眸中泛出絲絲罕見的柔情,雙唇翕動,在心中百轉千回、纏繞許久的呼喚就要脫之于口。
“師尊……”曲河先他一步開口。
“你怎麼樣了?”
懷中人神情一頓。
而後仿佛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臉色大變。猛地揮袖,将正抱着自己的曲河拂開。
而後又是一拂袖,那寬大的雪色廣袖劃過,嚴嚴實實蓋在了腰胯處。
曲河懵然跌坐在地,看着面前流露出一絲慌張之色的師尊,心中不解。
一時竟詭異的覺得對方遮遮掩掩,好似被登徒子輕薄了的良家婦女。
而這登徒子,便是什麼也不知道的他自己。
這聯想實在對師尊太不敬,曲河連忙搖了搖頭,将這念頭甩了出去。
“誰允你進來的!”尹師道喉結一滾,神情徹底冷了下來,語氣前所未有的嚴肅。
似是氣極怒極,說完,便側過臉,不再看曲河。
曲河心中慌亂,雙唇嗫嚅着想要解釋。便看到自己師尊凝眉悶咳一聲,而後嘴角流出一縷血迹。
曲河神情一變,更加慌亂,唯恐自己攪擾了師尊的修煉。身子一動,便要改坐為跪。
“師尊,我……”
雙膝還未沾地,一陣靈流裹挾着冷寒勁風倏然迎面襲來。
曲河身子不受控,被其掃出了屋外,撞在了牆上,滑落在地。
大開的門扇砰地一聲合上。
曲河臉色慘白,微彎着腰,一手撐地,一手捂着悶痛的胸口,看着緊閉的房門。
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心裡的愧疚,開口想要解釋自己并非有意擅闖,又想到師尊方才氣急吐血,未待他說完,便直接動用靈力将他趕出了屋子。
想來是嫌惡到不願再聽他的聲音,此時再開口解釋也是徒勞,隻會讨嫌而已。
一股無力感湧上全身,曲河扶着牆慢慢起身,想直接離開,但仍是心中難過不安。對着房門低聲說了句“弟子無意冒犯師尊”後,便掐訣瞬間來到了樓下。
整個澄水居内一片昏黑,曲河身子一軟,無力坐在地上,擡手捂唇,無聲咳了幾下。
寒風自軒窗灌入,滿室凄冷,此前燥熱仿佛隻是錯覺。
曲河多希望這隻是一場錯覺,他還在夢裡沒有醒來。
在床上初醒時的腌臜泥濘和莽撞打攪師尊修煉之事也都隻是一場虛幻。
可偏偏……
曲河眉目低斂,俊秀的面容上一片消沉。
事與願違。
他終歸還是惹得師尊厭煩了。
盤腿端坐,曲河閉上雙眼,不停念着清心咒打坐。
卻是徒勞無功。
繁雜的思緒在腦中盤旋不去,心裡始終靜不下來。
寂夜無邊。
似乎過了很久很久,東邊天際才破曉,透出幾絲天光。
曲河睜眼,滿臉疲倦。
微微擡眼,卻看到桌面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樣物什。
——是師尊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