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忽然冒出了謝聲野的聲音,可鏡子裡的人沒有開口,依舊引誘般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要把他吸入自己的區域一般。
“閉眼,辜行煊,閉眼……”
辜行煊短暫回神,幾乎是下意識的就去信任這個來曆不明的聲音,他乖乖跟着閉了眼睛,腦海中的那道聲音似乎像是某一年殘留下來的遺留影音,在這兩句話之後就永久性失靈,化作一灘不起波瀾的死水。
沒有了任何下文。
“呵……”屏幕外把這一切都盡收眼底的男人忽然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說了一句有趣。
三個人陷入的幻境是不共通的平行線,所以那确實是謝聲野遺留給辜行煊的提示音。說來也真是神奇,就好像他預料到了辜行煊一定會遭遇這招一樣。
他忽然就明白了神女廟前的見過的那一行字。這兩人的靈魂早就不分你我的糾纏在了一起,仿佛兩條緊緊繞做了一團的紅線。
從此以後,山高水遠四時輪回,無論紅塵如何翻滾,他們都注定和對方有了無法輕易切割和剔除的關聯與羁絆。
“啧……”男人空閑下來的手指動了動,似乎掐了一個什麼法術出去,“……我可看不得這麼恩愛的場景,這也太沒意思了。”
隻是他沒想到,這一加料,卻真的叫他有了一個大收獲。
被法術困擾到的辜行煊和謝聲野一樣砸碎了面前的鏡子,血液幾乎是規定好了範圍和落地點一樣,落下的地方和謝聲野的一模一樣。
辜行煊鏡中的“謝聲野”逃出來現行的瞬間,他感到剛才捶碎鏡子的那隻手的指關節隐隐發燙,就好像是燒起來了,而那些落了血迹的地方也開始泛出紅光來。與之對應的,是另一個時空盒子裡同樣揮灑了一片的血迹。
謝聲野被鏡子裡走出來的“辜行煊”抵在了牆邊,對方扼住了他的脖頸,動作卻不算重。
“再跑呢?”“辜行煊”的身量很高,連影子都幾乎是極有壓迫感的壓了過來,他有着和真實的人一樣溫熱的呼吸,噴薄在謝聲野耳側,有些瘋。
“别鬧了,阿野。”
或許很久沒從這個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謝聲野有一瞬間是完全愣住了的。也隻是很短的一瞬,他就從幻覺中抽身出來。
這鏡中人不僅會模仿長相,就連性格也幾乎學了個十乘十。
沒錯,魂魄受損命格不穩的辜行煊看着有些幼稚和怕鬼。但若是補全了魂魄的他……
謝聲野盯着眼前的人,這才是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帝王真正的模樣。
偶爾幼稚,大多數都是有點瘋的。
辜行煊剛當上皇帝那會兒,就下令拆了長安城中所有的神廟。當時遭到了朝中多位大臣的極力反對,說這是對天神不敬,盛朝會遭天譴的。
這家夥完全沒有把人家的話聽進去,反到被他們五次三番的阻攔激出了逆反心理,親自到了現場,把最大的寺廟拆了個稀巴爛。
最後,還殺了一個企圖拉他下位的神教激推。
雖然謝聲野有時候很不願意承認,但他好像确實是把孩子養歪了。
“在想什麼?”對方的腦袋垂在他的肩窩,悶聲問,這個小動作确實是辜行煊會做的。
很像,可不是。
鏡中人擅僞裝,習慣讓人陷入夢境,最後得到一個醉生夢死的必死結局。
“在想……”謝聲野一直藏在身後的手忽然一動,然後一塊碎玻璃片就深深插入了“辜行煊”的脊背處。
“辜行煊”慘叫着連退幾步,立馬原形畢露,一隻無臉人赫然出現在他眼前。
“你為什麼非要頂着他的臉。”謝聲野握着玻璃片的那隻手同樣出血了,他卻沒有一點痛苦表現,面色很冷,仿佛被劃傷的不是他的手。
另一邊的辜行煊也破了彩,同樣是手劃到了一塊突出的尖銳物。他像是終于想起自己血的奇效,眼神很沉,盯着被他踩在腳底的無臉人,忽然冷冷的笑了一聲,問:“裝也不會裝,是非要我發火嗎?”
他說完這句話的一瞬間,血毫不猶豫滴在了無臉怪物的身上。
隔着屏幕都能聽到怪物的慘叫,男人顯然也是一怔,後才笑道:“想不到那老不死的煉出來的血還真的那麼厲害……啧啧啧,該不該說真是一對苦命鴛鴦……”
鴦字還沒有完全說出口,他忽然頓住了,屏幕中的什麼東西吸引了他的目光。他居然開始狂笑起來,猶如嗜血的妖怪那樣恐怖。
“我就知道……果然……果然在你身上。”
陵弋同樣不可置信地看了過來,屏幕中的那一幕幾乎出人意料。
辜行煊的一半靈魂,在謝聲野身上。
甚至不知道依附了謝聲野多久,連靈魂眉眼間的模樣都開始變得和他有些相像。
同樣震驚住的,還有幻境裡的謝聲野,在那個無臉人撲過來的一瞬間,他體内的某個東西動了一下,像是從他的身體裡抽離了出來。
帝王模樣的人擋在了他面前,混着鬼霧的龍氣編織出一張巨大的屏障,而做這一切的人隻是冷冷的看着那怪物垂死掙紮,眸子裡無悲無喜。
他烏發冠冕,劍眉星目,通體透明。
辜行煊的魂相。
而另一邊的辜行煊也似乎像是隔着虛空感受到了什麼,直接跌坐下去,心髒抽痛,手尖顫抖。
呼吸開始變得困難起來,大腦異樣的缺氧感讓他的記憶開始疊加錯亂。
辜行煊捂着胸口,嘴裡虛浮的吐出兩個字來。
“阿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