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倆關系挺好的啊，老黏在一塊兒，我有時候給祁夜打電話，宋歌都在旁邊……就是不知道為啥，倆人沒讀同一個大學。”
季少虞說着，想到了什麼。
“淩一。”
“嗯。”
“你為什麼讀江大啊？”季少虞想起那天莊老師的反應，“以你的成績，的确可以讀更好的大學。”
淩一看着他，原本微微揚起的嘴角慢慢抑了下去，棕色眼眸浮上一絲失落。
“季少虞，你為什麼沒讀江大？”
季少虞現在才發現，原來在淩一的鼻尖上還有顆小痣。
他回過神，眨眨眼回答道：“我搬家了啊。”
淩一喉結滾了滾，低低“嗯”了聲。
“嗯什麼哦？”季少虞蹙眉看他，“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真的想知道嗎？”
“對呀。”
季少虞看出了淩一眼中的認真，心跳在放緩一秒後，開始劇烈跳動——
淩一伸出手撐在了他身體的另一側，朝他慢慢靠近。
“小魚……”
燈光瞬間熄滅。
季少虞立即閉上眼，被擁入無比溫暖又寬厚的懷抱。
“别怕。”淩一抱着他，不停用大拇指摩挲着他發顫的肩膀，“我在這裡。”
季少虞絲毫不敢睜眼，将頭埋進發散熱氣的源頭，淩一的胸膛。
還不夠，他伸出手，一手握緊淩一的手臂，一手抓着他的領口。
“你不要走。”
“我不走。”
這時，屋外傳來周瓊榮的聲音。
“哎呀，又跳閘啦。”
緊接着是椅子腿在瓷磚上拖動的聲音。
“我手機呢？淩一，你來把這個閘推上去。”
過了會兒，卧室門打開。
淩一的腳步聲似乎有些沉，他不用椅子，隻消伸手就碰到了電閘。
啪！
全屋燈光應聲而亮，抽油煙機和冰箱運轉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亮啦？”
——季少虞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嗯。”淩一扭頭看着背上的人。
“喲，這麼大個小夥子還怕黑啊？”周瓊榮笑了兩聲，“正好，洗洗手準備吃飯了啊。”
過了會兒，她朝着廚房門外道：“你爸要到樓下了，買了些東西，你下去接他。”
“好。”淩一看回正在洗手的季少虞，“我……”
“去吧去吧，我又不是幼兒園小朋友，哪用得着陪我洗手。”
淩一笑了笑，将棉柔巾遞給他：“擦擦手，那我先下去了。”
三分鐘後，季少虞開始後悔沒跟淩一一塊兒下樓。
“這麼多東西不能吃，肯定是脾胃不好！過敏什麼的都是謠言。”
季少虞握着礦泉水，禮貌點頭。
熱情待客的周女士絲毫沒察覺：“阿姨有空帶你去看老中醫，看完之後，你啥就能吃了！你這多瘦啊！要是我兒這麼瘦，我得心疼死。”
周瓊榮是他從未接觸過的女性長輩類型。
熱情、爽朗，想起來就拍兩下他的臉，拿出手機給她公衆号的「專家」講解，還非得打電話給老中醫，問他什麼時候有空。
季少虞開始好奇，這麼外向的媽，是怎麼有淩一這種悶葫蘆兒子。
這種感覺，在見到風趣幽默，變了朵小花别到妻子耳後的淩父時，更加強烈。
“啊，這就是季……”淩父的話被一個眼神打斷，“淩一的同學是吧？”
“叔叔你好，我叫季少虞，叫我小魚可以了。”季少虞禮貌颔首。
“來來來，先吃飯！”
飯桌上，季少虞驚訝地發現全都是自己能吃的菜。
淩父有些拘謹，但周瓊榮還是那麼熱情，用公筷一個勁兒地給他夾菜。
他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淩一。
“媽，知道你喜歡小魚，但他吃不了那麼多。”
淩一去廚房拿了個盤子，放到他面前，将他堆成小山的菜都放了進去。
周瓊榮嘴上應着，但還是繼續夾着菜。
淩一的媽媽雖然太過熱情，但也并沒有引起他的不悅，倒是淩一出聲提醒了好幾次。
季少虞吃慣了分餐制，頭一回跟一桌子人伸盤子裡夾菜，還是挺不一樣的。
“還好嗎？”淩一問他。
見季少虞點點頭，淩一笑着低下頭，挑出他盤裡清蒸石斑魚的大刺，問他要不要再淋點醬汁。
淩一的舉動，讓季少虞想起了曾經照顧過他的人。
“淩一。”季少虞湊得近了些，“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什麼虧心事？”
淩一沉思片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太可疑了你現在。”
“吃飯。”
吃的差不多了，周瓊榮問他們今晚是回宿舍還是住家裡。
“書房太久沒收拾了，隻能讓小魚跟淩一湊合一晚。”
季少虞和淩一雙雙詫異擡頭，不等他們先回絕，淩父開口了。
“诶，季……小魚怎麼能在我們家湊合呢，房子這麼久，那房間又太小，住着多不舒服啊。”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季少虞緊張地看着有些失望的女士：“阿姨，我沒那個意思，您家的房子很溫馨，很大！我真的很喜歡！”
淩家父子都知道季少虞是在客氣，但周瓊榮不知道。
“呀，這可憐娃娃！”周瓊榮說着往卧室裡走。
很快，她回來了，手裡多了個紅包，一個勁兒地往季少虞兜裡塞：“來，小魚啊，這是阿姨的一點心意，你就拿着吧！”
季少虞愣在原地，反應過來後，連連拒絕：“阿姨，我不能收！”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你這孩子咋這麼犟呢！”
淩一這次沒再救他，笑道：“我媽喜歡你，收着呗。”
季少虞無奈收下，對着周瓊榮連連道謝。
“笑個屁！”季少虞踩了腳淩一。
淩一拿着飯碗，擋住笑紅的臉，險些被嗆到。
吃過飯，淩一去洗碗，周瓊榮換了新的被褥床單，還拉着季少虞問，枕頭喜歡高的還是低的。
季少虞随口應了聲，悄咪咪摸向廚房，準備找淩一。
廚房裡，父子倆的交談聲不大，但季少虞還是聽見了。
“當初要是沒有小魚幫着你爸我搞定工作，還幫你媽轉院，哎……就是要知恩圖報，對人好點，多照顧人家哈。”
季少虞愣了愣，想起了淩父提到的事。
淩一的回答被水流聲掩住不少，斷斷續續。
“……對他好……因為這個……嬌生慣養……性格……要不是媽媽……他早就回學校了。”
季少虞靠有些泛黃的壁紙，頭頂懸挂的鐘表秒針走動得愈發緩慢，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