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符紙,你還有多少?”
明明入口近在眼前,九十九由基卻并不急着進去,而是轉頭向佑裡要裝備。
“嗯......在我死亡前,要多少有多少吧。”
賣藥郎所傳的符法,并不一定依賴實體的紙筆。不然累死他也畫不出來海浪一般多的符咒。能形成那種陣仗,除了少數幾張本體,更多是被靈力催發出來震懾敵人的。
甚至于,心中有咒之人,淩空畫符是常态。
現在佑裡已經能夠做到了。不過鬼燈和白澤依舊要求她準備實體符,這樣就可以在關鍵時刻出其不意。在敵人認為她已經窮途末路的時候絕地翻盤。
“生死之鬥間,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的。”鬼燈叮囑她:“武德不重要。那是輸家維持體面的遮羞布,自大者的火葬場。你不要學。如果你因為可笑的風度死掉,我就讓你去屎泥處做苦力!”【2】
佑裡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暗暗握拳對九十九由基道:“前輩你要做什麼?”
“其實,我對入侵薨星宮的人有一點猜測......”
***
空曠的地宮當中。層層結界像是樹木中輸送養分的導管、篩管根根豎立。其中的文字像是反重力的水流,緩緩向高空輸送而去。
它們的源頭,則是一個個身着袈裟的,一模一樣的四眼佛陀。
隻是,從佛陀們身上升起的陣紋都是澄澈半透明的金色,而眼下,這些支撐大島的結界,卻正在被污染。
天元早已不能将自己具像為“某一個單獨的存在”,隻能在自己的分神和無盡的結界中來回遊蕩,承受着一波又一波充滿怨毒的攻擊。
他不斷将被污染的結界切斷、抛開,但被污染的範圍越來越大。當那顆已經上千年沒有情緒産生的心髒中,升起名為“憤怒”的情緒時,他明白,大陣馬上就要被攻破了。【3】
他早已成為大島結界的基石,早已沒有傳統意義上的□□與靈魂。“天元”便是結界本身。“天元”動搖,便是結界動搖。
【災難,屬于我的......災難......】
蟲鳴一樣稀碎的歎息聲充斥整座薨星宮。
數十個眼球血紅的人分散在宮殿内,在不斷生成的結界中“啃食”破壞。
每吞噬掉一點結界,他們的身軀便豐盈一些,身體中便升騰起血紅色的陣紋填補進去。這一塊塊的新結界,像是侵入代碼的一條條病毒,在不斷改變着護島大陣的性質。
“羂索,你要做什麼?”
蟲鳴一樣的聲音簌簌作響,做着無意義的詢問。
但它得到了回應。
一個身形最為矮小的身影停了下來,幹啞的唇舌中溢出羂索的聲音。
“天元,你認得這些人嗎?”
無形的視線劃過。這些看似有形的進攻者,在這視線下露出虛幻的本質。隻有胸腔中一顆幹癟的心髒在不斷吞吐着陣紋。
“當然。”天元虛無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回蕩:“他們是沒能來到我身邊的星漿體。他們死在你的手裡。”
所以你才能摘取他們的心髒,炮制成咒具。
“羂索,混亂到底能給你帶來什麼?”
羂索輕輕地笑了笑:“天元,你還是這樣無趣。”
明明一起看到了那巨大的可能性,卻膽小地躲了起來。明明收益于那股力量,卻想要拒絕更進一步的可能。
【但不是所有東西都能被拒絕的。】羂索想。
黑紅的色澤随着陣紋的流動擴散開來。這部分的比例越大,他越能搶占大陣的控制權。
無盡的信息傳遞到腦海當中,他頭痛欲裂。
羂索站立的地方已經完全失卻了原本的樣貌。
焦黑的竹林殘骸中,千引石在不斷顫抖。和薨星宮中一樣的陣紋立柱正一點點浮現。
以逆四柱神陣紋為核心的陣法正緩緩取代薨星宮。
腦塔中源源不斷地析出濃黑的物質,注入其中,加快這一進程。
加茂林的軀殼正在逐漸崩毀。血液從額頭的縫合線中溢出,順着臉頰滑到下巴上。
羂索懶得去抹,他蘸着這點血迹在千引石上描繪逆四柱神陣紋。疼痛讓這具肉身不住地顫抖。
“凡人的恐懼滋生咒靈,咒術師的恐懼衍生為咒力?
不,不是那樣。
因為厭惡自身而拒絕力量。天元,你絕想象不到這将會産生什麼樣的破壞性。
絕望、恐懼、拒絕。最終都會變成召喚。召喚災難的降臨。”
最後一筆落下,烏黑的光芒霎時間包裹整塊巨石。細微的碎裂聲清晰入耳。
“天元,不要以為躲開了咒靈操使,你就安全了。”加茂林死硬僵木的臉上露出了最後的笑容:“計劃從來不會隻有一個。而我,将迎來真正的樂園和永生。”
***
總監部中,好不容易控制住事态的樂岩寺嘉伸憤怒地發現,所有陷入狂化的術士都在眨眼間被抽空了咒力,變成了活死人。
“樂岩寺大人!外......外面......”
“又怎麼了!”
“兩面......宿傩......”
來人顫抖的肩膀被一隻長着尖銳指甲的鬼手握住。他在絕對的恐怖中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被撕裂,卻再不能驚叫出聲。
“喲,老東西,你是這裡最強的嗎?”
魔神,兩面宿傩,入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