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宜擡眼,眼底閃現一層驚慌失措,語無倫次:“為什麼?不不不……臣女已經定親了,陛下不能這樣。”
沈媛熙歎了一口氣,語氣滿是憐憫:“昨日你去求見陛下,入了陛下的眼。”
又輕聲叮囑:“你隻是定親,還未大婚。聽宜,這是陛下的意思,你萬不能不遵從。”
“那安平侯府呢?”
“安平侯難道會違抗聖命嗎?”
沈媛熙打斷她最後一絲希望。
沈聽宜跪倒在床榻邊,借着低頭的刹那,掩去眼中的厲色,又迅速眨了幾下眼,落下一行清淚。
“娘娘,可是臣女不想入宮,也不想當陛下的嫔妃,娘娘,臣女要出宮,要回沈府。”
“聽宜。”沈媛熙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唯有這件事本宮幫不了你,陛下讓你入宮,你除了入宮,沒别的路選。”
諄諄教誨:“以後這話,莫要與旁人說了去,否則治你一個不敬陛下之罪,連累的可就不止是你一人了。”
沈聽宜立即止住了哭聲,聲若蚊蠅:“娘娘……”
“好了,快起來吧。”
看着沈聽宜不情不願的樣子,沈媛熙感概道:“本宮聽說安平侯世子樣貌俊俏,文武雙全,倒是與你很配。陛下也說過安平侯世子日後定大有作為,你們這樁婚事,倒真是可惜了……”
她越是這樣說,就越是讓沈聽宜心中難過,越是難過,就越是怨恨帝王的奪取。
前世,沈媛熙也是這般挑撥着聞褚與她的關系。
可是現在,沈聽宜聽着這些話,内心卻很平靜。
她歎了口氣,表現得失魂落魄:“娘娘,臣女累了。”
沈媛熙以為她心裡不舒服,爽快地道:“既然如此,那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沈聽宜揉了揉酸澀的眼,臨要退出殿中時,眼下卻見一雙無憂履。
視線往上移,龍紋的長袍、白玉腰帶……一雙黑沉如墨的眼睛。
沈聽宜迅速作出反應,帶着哭腔:“臣女參見陛下。”
“嗯。”帝王的态度冷淡如初。
卻在她轉身之際喚住她:“沈二小姐又哭了?”
沈聽宜低着頭沒回話。
好在帝王隻站了一會,就進入了内殿。
沈聽宜一路上垂頭喪氣,進到偏殿後就關上了門。
浮雲在門外焦急地看着,卻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能說些什麼話能安慰她。
獨自一個人的沈聽宜松了一口氣,望着鏡中的那張紅通通的臉,彎了彎嘴角。
她生來就有一個能力:憋一會兒氣,眼角和臉頰就會泛紅,眨幾下眼,眼中就會盈滿淚水。
這個能力會讓她看上去過于嬌弱了。
從前時,她沒用過這個能力,但現在看來,稍加利用的效果似乎很不錯。
主殿裡,帝王雙手交疊于身後,英英玉立。
沈媛熙撩開帳子,捂着胸口,面上血色全無,“陛下是在怪妾身嗎?”
“陛下,您興許是覺得妾身自私罷,可是妾身身子已經這樣了,太醫也說……妾身以後怕是,難、以、有、孕。”沈媛熙一字一句,“如若妾身這輩子注定無法為陛下誕育皇嗣,那妾身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聽宜是妾身的妹妹,身上留着與妾身一樣的血,與妾身最是親近不過。若是她能為陛下生皇嗣,妾身此生得見之,亦是無憾。”
帝王輕聲呵斥:“荒唐!”
“榮妃,你可知自己現在在說什麼?”
沈媛熙苦笑着:“陛下,妾身再清醒不過。”
帝王聲音冷淡:“沈二小姐知道這件事嗎?”
沈媛熙被绯袖扶着下了床,俯下身子一拜:“沈家希望二小姐入宮為妾身沖喜,望陛下成全。”
“好極了。”
聞褚轉過身,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極淺地笑了一聲。
“既然是榮妃和沈家的請求,朕怎能不允?”
向外面喚人:“孟問槐,去安排一下,今晚,朕要留宿長樂宮。”
孟問槐聽了全程,暗暗咋舌,觑了眼榮妃,躬身道:“是,奴才遵旨。”
現下日頭已經偏西,離晚膳還有一個時辰。
帝王離開長樂宮時,神色如常,旁人大多以為他隻是過來瞧一瞧榮妃,不作他想。
唯有一座宮殿裡,女子端坐于交椅上,一身素衣,伸出一雙纖纖玉手,點在額頭,朱唇輕啟:“今晚,好好注意着長樂宮的動靜。”
下方宮人磕頭領命。
女子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眼中笑意濃濃,年輕的臉龐上帶着深深的眷戀。
……
“二小姐。”
被人喚醒時,已是晚膳時辰。
一睜眼就瞧見汝絮,沈聽宜被吓了一跳。好在汝絮很快就請罪:“都是奴婢不好,見您睡得熟,自作主張沒喚您。”
回來後,為了裝樣子給沈媛熙看,沈聽宜把自己悶在屋裡,然後不知不覺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