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顔聽了,也是淡淡一笑,便又執了她的手,細心教她不規範的地方。
今夜屬實不長,悠悠曲調中,四人就這樣度過了一夜。
千年後的斐然,最懷念的,莫屬就是在這樣的日子裡,四人同在,陌玉白瑾伴曲,她與潤顔作舞……
她尤記得這一夜,亭中公子和陌玉,亭外她與潤顔……
這一夜,大家乘興而歸,笑的都很開心,沒有任何憂慮,就連公子和公子陌之間,似乎都見他們相視一笑,之間的萬年寒冰,像是終有融化……他們就如凡間的孩童一般,彈琴吹奏,跳舞追逐……月下賞夜,不知疲倦……
天微微亮時,白瑾和斐然便要啟程返回北境了。
陌玉和潤顔一同來送,他們天門辭别,便一路飛往北境。
路上,祥雲在遠處飄飄揚揚,初生的朝陽透過層層遊雲散射向四方,營造出萬雲歸陽的景象。
斐然穩穩的駕着葉子坐在最前端,白瑾如來時一般坐在她的後方。
“這天宮,倒确實也挺好。”身後白瑾忽然開口。
斐然微微側頭,便看見白瑾一副十分舒适的姿态坐在那,雙眼閉合,雙手還十分随意的支在身後,而那支白玉簪固着的墨發,也由着晨風吹起,散開在面龐,頸處,還有身後。
“嗯,确實挺好。”斐然想起了昨夜,嘴角不禁向上勾起,便也附和道。
“是麼?”白瑾聽了斐然的話,忽的睜開雙眼,一雙鳳眼吊梢着看向斐然,“去了以後都可以不管公子四處跑了,還有太子撐腰,确實挺好。”
斐然聽了,想起昨夜還未解釋,便急急說道,“沒有沒有,昨夜是守衛把我攔在外面,我進不去……”
“哈哈哈好了好了,逗你的。”白瑾見斐然一臉攤上大事而緊張害怕急急解釋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
“呼……”斐然聽了,這才真正的放松,繼續駕着葉子前行。
須臾,忽又聽白瑾說:“但以後,别離開我身邊太久。”
“嗯?”斐然回頭,隻見白瑾收了剛才嬉笑的樣子,面帶認真的又說了句:“聽見了麼,小然?”
“聽,見了……”斐然呆愣了,心裡也突然翻飛起來。
這病,一定要治,每每與公子交談時犯病,這可不好……
他們距離天門已經飛出了許遠,若再回頭望去,也隻能見天門那點點亮光,依然在白雲之上,耀眼無比。
“東境這麼好,那以後,我們便常來,可好?”白瑾說。
斐然聽了,帶着笑回頭想要回應公子,卻見公子正在側頭看着其他地方,并不像是在跟她說話。
斐然便又轉回頭,她又發現了,此次出來,公子和在北境時有許多不一樣,比如發呆,比如少了些北境時的皮鬧,比如此時的自言自語……
斐然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而是暗自為公子慶幸,今後除了北境宮城之外,公子還可以去東境逛逛了。
乘着飛葉,他們一路安全着陸北境。
還未回翊寒宮整行換身衣裳,白瑾便先帶着斐然去了琉璃宮。
進了宮中,伶仃幾人在庭院打掃着落下的枯葉,白瑾白衣輕拂過地面的落葉,随着腳步碾碎它們發出的幾聲緊湊的清脆響聲,白瑾已到内殿門口。
白瑾剛要推門,卻又停下。他仔仔細細的整理了自己衣裳一番,才緩緩的推開殿門。
斐然緊跟在其後步入殿門,一入門内,便望見不遠處的白妃亦是一席白紗薄衣,安坐在那殿裡的正座上。
她此時正悠然的品着茶,看着書,而身旁,依舊無一人。
“母妃。”白瑾進來後,腳步便慢了下來,不似在殿外般。他見白妃後,如常的先是恭敬一拜。
“瑾兒回來了。”白妃擱下手中的書卷,額前流蘇微微晃動,與白瑾同樣的鳳眼溫柔低垂,緩緩伸手招白瑾過去。
“此去,可一切還好?”白瑾走到白妃跟前站住,而白妃平日清冷的面容帶着些許愛憐。
斐然遠遠的站着,她看着這一幕,想起了在栖霞山時,也想起了師傅……師傅也曾這樣看過她吧……
白妃擡頭,朝斐然示意了一個眼神,斐然頓時明了。她恭敬的退了出去,順帶将門帶上。
裡殿外的枯葉此時已被人堆掃在一起,而不久前的幾個伶仃侍婢,卻不知所向。
斐然不覺得歎了口氣,她靠近廊間圍欄,靜靜的望着庭院發呆等待。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内殿裡傳出瓷器碎裂的一聲清脆響聲,斐然警覺的看向門,但還是未進。她在等,因為她不知裡面具體發生了什麼,自然不敢冒然進去。
斐然微微靠向殿門,她聽到了裡面的聲音。
“吾對你說過多少次!你休要再說這樣的話!”白妃氣憤的聲音傳出。
斐然感覺那聲音有些許尖銳,不像平常端莊的白妃所發出的聲音,許是什麼事情讓她太過氣憤。
“母妃莫要生氣,兒臣錯了。”白瑾的聲音傳出,聲音悶沉些,卻聽不出含有什麼感情。
“你要記住,他們是敵,不要妄想敵人對你好!”
“是,母妃。”
“你先回去吧。”
簡短幾句後,斐然見白瑾開門而出。
“公子……”斐然走在白瑾身側。
白瑾微微點頭應了聲,他鳳眼低垂,一臉疲憊之感,淡淡的說了聲:“回宮。”
斐然默然跟在白瑾身後,剛踏入落上新枯葉的庭院,沙沙幾聲作響間,白瑾忽然頓住。
“小然,你且先别走,替我進去,幫母妃把地上的碎盞收拾一下吧……”幾縷碎發滑落在他面頰旁,伴着低垂的鳳眼,讓人不禁心疼……
斐然點頭應允,回轉身返回白妃宮内,而白瑾邁步朝外走去,斐然回頭再看時,隻餘下一抹白影,在殿門處一瞬即逝。
内殿之中,白妃依舊端坐在正座上。光影透過殿内房梁碎窗,零星灑落在單坐在那的人。她額前流蘇還在微微晃動,一雙鳳眼此時早已透滿憔悴,雙目通紅,一身白衣伶仃而坐,濃濃的悲傷之感漫散而來。
斐然向白妃行過禮後,便默不作聲的彎腰收拾地上的碎盞。
殿門還敞開着,院中的寒風忽的吹來,驚得斐然一個寒顫,正在這時,斐然聽到身後白妃沙啞開口:“終究,該如何……”
終究,該如何……
公子和白妃到底因為什麼,這樣不開心呢……明明公子回時那樣欣喜的趕來……
斐然回到宮中時,白瑾已經卧床休息下了。
滿屋隻餘窗前書桌上留有一盞燭燈,夜間月光鋪灑在桌上,上橫放着今日公子所戴的白玉簪……它被照得周身慘白,其間紅暈此時瞧去,卻顯得愈紅……
斐然小心的走到床邊,她伸手輕輕地給白瑾掩了掩被子,看着他淨白疲倦的面龐,還有那睡夢中都微微顫動的雙睫,斐然漸漸的發起了呆。
公子是否真的像平日裡看起的那樣……總感覺最近公子有好多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