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白妃終回過身看向她。
“是,這是斐然的師父給斐然取的。斐然不想改名。”
古有一言,有其名必有其實,名為實之寶也。
即是,符号一定代表了某一事物,有事物就必定會産生代表它的符号。
斐然深信着,所以,她更不願改名。
“尚鶴取的?斐然,斐然……你是想告訴我,斐然,即是斐然麼?”白妃垂眸獨自喃喃道。
“娘娘說的竟和師父說的一樣!”斐然驚喜道,想來自己的名字應該很有深意。
她曾經還因為自己的名字,而時常趴在師父的那一堆卷書裡。
因為她自己猜想過,或許她的名字不僅僅是暗願她文采出神,也許,還有其他故事。
“一樣?呵,果然,正是此意啊。”白妃輕哼一聲,竟有些自嘲,繼而看向斐然說,“好吧,你便叫斐然。”
“吾兒白瑾,衆人常稱他為公子白,日後,他是你的主子,你稱他為公子。”
“是。”斐然應道。
斐然剛應完,便見白妃忽的眉眼一冷,面色一沉,一掌向她劈來。
斐然見機向後一躲,白妃便又搶上前一步,再一掌劈來。
無法,斐然便雙手一推,逞強一頂,結果被白妃的掌力震出長廊。
“噗!”斐然一口血自喉間噴出。
腥甜之感在口腔内炸裂開來。
“反應倒快,就是功力太差!這樣怎能保護吾兒?!今日起,你便先去下禅宮練功。”白妃輕擺了一下裙衫,彈去上面剛落的些許塵土。
“是。”斐然用袖子擦了一下嘴角乖乖答道。
“還有一事。”白妃斜睨着她開口道:“日後出了下禅宮,隻要見人,便都帶着面具。”
“是。”斐然垂頭,手輕撫上右眼,再一次乖乖答道。
師父,這裡,似乎和栖霞山不一樣……
直到現在,斐然還覺得自己有些懵懵然。
她剛離栖霞山時,不過将滿兩千歲,相當于凡齡七八歲。
而如今一晃,她已在下禅宮練功百年有餘。
這百年裡,她身子拔高了些,五官稍稍也有些變化。
透過鏡子,她甚至感覺褐斑也比最初來到北境時淺了一點,少了一點……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錯覺。
進入下禅宮後,斐然再也沒有見過白妃,亦沒有見過白瑾……她在這裡每天幾乎都在重複一樣的——除了練功還是練功。
在下禅宮裡修煉的人都冒着極大的風險,雖不緻死,但是大概率殘廢。
除非特别的仙家或者山下來求道成仙的,一般是沒有人願意來這,或送自己的孩子來這。
聽說,有的人一生可能都要在這裡度過了。
下禅宮裡有着諸多修煉者,性别不同,年齡不同,身世不同。
修煉者們分布在下禅宮初始階層至最高階層九個不同的階層,剛入的無靈力的,一般都在初始階層,而稍微有點靈力的都會直接進入到一層。
每一層都需要分組比試,來分出每組中勝出的一位晉級到下一層,直至到達最高層,經過一場終章比賽後,每組勝者,才可以離開下禅宮。
斐然以前在栖霞山時,是從來都沒有經曆過這些的。
所以她剛入下禅宮時,極度的不适應,特别是初入初始階層。
印象深刻的是進來後,她足足一年隻有挨打的份,而人也早被打得隻能勉強爬起,渾身帶傷。
她時不時自嘲,幸得自己是個石頭精,雖隻煉化出人形,不會法術,但還是奈打的。
她心裡最開始是恐懼,每天強撐着睜開眼睛,夜裡總是心驚膽戰的躲在角落睡去,從來都是淺睡,不敢深睡。
後來更多的是堅定,反反複複十幾年的沉澱,斐然知道死不了。
她清楚,要想離開這個不死地獄,她必須強,必須赢。
離開初始階層的前一天,已經失敗的斐然倚靠牆站着,嘴角還沾有未幹涸的血迹,胸口也随着她的大口喘息而大起大伏。
呵,又失敗了呢。看樣子又要在這多待一天了……
這時,她被前方打鬥的聲音吸引,尋聲擡頭看去,一個男孩正在跟一個比他高一倍的男人搏鬥。
斐然本想離開,以免他們的搏鬥傷及了她,她可不想讓這已經破敗不堪的身軀再添幾道傷。
奈何實在是沒有力氣了,她隻好盡力靠牆站,且不發出任何聲音。
她被迫觀看了一場打鬥。
男孩奮力撲向男人,奈何頭被對方狠狠按住,所有猛拳攻勢都化為了綿綿雨滴般。
“小兔崽子,今個我就廢了你!”男人一腳踹向了男孩,男孩口吐鮮血,歪倒在一邊,但随即又猛撲向男人,口裡也大喊:“啊!——我不會放棄的!我不會放棄的!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母親還在等着我!啊!——”
男孩一口咬住男人的手臂,任憑男人怎麼捶他,他都不撒口。但力量的懸殊,結果也是可想而知的,純肉搏,男孩不可能是男人的對手。
直至有仙者過來制止,并表明男人勝,男人才停止捶打,推開早已要昏厥的男孩。
“不會放棄……不會放棄的……”查看他不會死掉後,仙者們離開了,隻留奄奄一息的男孩獨自趴在地上。
他幾近昏厥,但口裡依舊念着不會放棄,這也深深地觸動了斐然。
内心某一角,似有塌陷。
被觸動的斐然鬼使神差的靠了過去,費盡周折後,她終于來到了男孩身邊。
她蹲在男孩面前看了他半響,伸出手将他翻過身,讓他平躺在那。
或許他這樣會好受點吧。斐然想。
她沒有别的可以幫他的,隻能這樣。
斐然翻過他後便起身想要走開,沒想到剛轉身,腳便被男孩一把抓住。
“我不會放棄的!啊——”男孩抓着斐然的腳,一口咬上了她的小腿肚。
“嗯……”斐然悶哼一聲,下意識的想甩開男孩,奈何他咬的十分緊,且加上她本身就已經沒多大力氣了,一時竟隻能随着男孩的撕咬倒在地上。
最後是男孩自己忽然昏厥,斐然才從他嘴中脫逃。
她踉跄的躲到角落,顫巍巍的伸手掀開褲腿,上面兩排清晰的牙印赫然入眼,牙印周圍青紫一片且布滿血絲,還正微微滲出血來。
斐然眸色低沉,果然,不該過去的……她早該料到一些後果的,她早該明白的,畢竟經曆了那麼多次,該長記性了……
她慢慢躺下,盡力蜷縮身體,雙臂環抱住自己的雙腿。
唉,身體也好冷,好想喝一杯師父親煮的茶啊……
師父,我太想栖霞山了,太想您了……我想回家了……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