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譚溢之便遞了折子到禦前,眼其自身資曆尚淺,欲奉師命下山曆練尋藏經典籍,以豐奉天樓書庫雲雲。
皇帝下令奉天樓衆人閉門修身,譚溢之本做好了折子被駁斥的準備,結果卻大相徑庭。
晨起遞的折子,不到傍晚便有了回複,還是皇帝身邊的平安公公親自來送的,還帶了口谕說可以多遊曆一番,不必拘于時間。
若不是平安公公面上的關懷不像做假,譚溢之都要以為皇帝這是想要罷免自己的官職了。
入夜,謝太後又開始止不住的咳了起來,慈甯宮上上下下忙的不可開交,最後是女官拿出蕭曦來才讓謝太後松口答應看太醫。
不稍片刻,太醫便提着藥箱匆忙趕來,問診過後,照例是查不出什麼病,隻得開着止咳潤肺的尋常方子。
青鸾接過方子,看了一眼,盡是擔憂,“又是這些藥材,太後吃了這麼多次,絲毫不見好轉……”
太醫拂袖擦着額頭的虛汗,“下官實屬無奈……太後娘娘這病實在是少見。”
太醫還未說完,殿外便有人報皇帝前來。
東方卿伏案批閱奏折,得到謝太後病倒的消息,差人拿了那枚紫色藥丸便往慈甯宮來。
室内,東方卿坐在謝太後床榻邊,謝太後滿臉病色,“哀家生病,倒是勞累的你大半夜也不能歇息。”
“母後莫要說這種話,父母卧床,子女本就應該榻前侍奉,兒臣相信,蕭蕭今夜若是得知,也會在此侍奉母後的。”
殿内四面燭火,東方卿面上的表情謝太後看的一清二楚,但偏偏她卻覺得自己看不清這個自己養育十幾年的孩子。
“病來如山倒,母後這病來勢洶湧,太醫卻始終查不出病因。兒臣看來,不若死馬當活馬醫。”
謝太後靠在床榻上,“有什麼話便說,你怎麼也跟曦兒似的。”
“兒臣最近得到一物,對母親的病或許有效,但此物來處,兒臣無法說。”
說話間,平安将藥盒打開,遞給青鸾,青鸾和一旁的謝太後對視,立馬意會,忙稱下去照看參湯離開,平安遞藥盒的手停在半空,最後是東方卿開口讓他下去。
四下無人,謝太後才開口道:“大選過後,除卻曦兒帶着你來的那幾次,陛下便沒來過慈甯宮,沒少引得人非議,朝中有幾個老古闆還說陛下這是在等哀家殡天之後掌權,陛下怎麼看。”
于謝太後來說,他們是相處十幾年的母子,但于現在的東方卿而言,不過是一個稍有熟悉的陌生人。
母子情深,
争權奪利,
專政擅權,
他與謝太後關系如何,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突然被質問,東方卿并未生氣,“蕭蕭說,希望母後長命百歲,這亦是兒臣所願。”
察覺到東方卿話中的善意,謝太後嘴角揚起。
縱使謝太後生病的消息一開始瞞得嚴嚴實實,但時間一久,難免會露出破綻,走露風聲。
病體拖累加之謝太後有意為之,她這段時間放了不少手裡面的權力。
但是在朝臣眼裡,卻是皇帝在有意架空她。
謝太後生病這段時間,流言蜚語随風起,其中不乏有她的授意。她早就沒了攝政專權的心,拿她給皇帝鋪路,也是幫蕭家謀一條生路。
謝絕太醫問診,不過是因為她早就有了赴死之心,偏偏……
謝太後想到那個每日不斷來慈甯宮照顧她的單純侄女。
也就隻有她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敢拉着皇帝來慈甯宮陪自己。
許是大限将至,最近她回憶起不少之前的事情,看着面前自己一手撫養長大的兒子,她第一次敞開心扉。
她如何從一個小小的答應坐到貴妃,收養當時不受待見的皇子東方卿,如何插手朝堂,培植勢力,幫助年幼的東方卿登上帝位。
東方卿安靜的聽着,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子。
謝太後一邊說一邊默默觀察着東方卿的神色,多麼恭敬孝順的兒子。
“懷堯……”說到一半,她轉而喚了東方卿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