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吵鬧的“嗡嗡”聲結束,鏡子裡出現一個頭發柔順、眼神無光的女孩。
彌奈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似的,放下吹風機、拿起洗漱台上的梳子,動作輕柔地給小姑娘梳着頭發。
剛被吹風機吹過的短發總有不服帖的地方。彌奈小心翼翼地用手壓平那幾根翹發,可不論她怎麼動作,總有幾根頭發翹起來。
像是一隻安靜的小貓。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彌奈的眼角微微下彎。短促的笑容一瞬而過,卻被時時刻刻觀察她的與謝野晶子捕捉到。
無神的眼睛終于舍得動了動。從踏進這間浴室到現在還沒發出過任何聲音的與謝野晶子有了想說話的谷欠望。
這裡沒有江戶川亂步,也沒有芥川銀。前者是将她從那個深淵裡拖出來的人,後者則是今天剛認識的新朋友。
這兩個人的存在,或多或少地會讓與謝野晶子感到一絲不自在。
總感覺……接下來要說的話,不能被那兩個人聽到。
從某種角度來說,她也想稍微維護一下自己的形象。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女人面前,她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甚至有什麼不對的想法,也會難得地有全部說出口的機會。
所以與謝野晶子沒有什麼負擔地開口:“為什麼不讓我治療他?”
她很疑惑。甚至到了對這個問題的答案有些執着的地步。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這是與謝野晶子用血淚換來的教訓。
這個叫做雲雀彌奈的女人救了自己,理所應當地要向自己提出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何況是小小的救治呢?
她發動異能力雖然需要苛刻的條件,但那份條件不是針對她,而是針對患者的。
作為稀有的治愈系異能者,她可以治療瀕死的人,使其恢複如初。
倘若經過嚴格的訓練,她的異能力還可以使被治療者的身體恢複到巅峰的狀态。
這是森鷗外那個家夥測試出來的結果。那個家夥對于這項異能力的判斷,應該沒有什麼可質疑的地方。
想到這,與謝野晶子的眼睛暗了一瞬,手指不由得用力攥成拳。似乎這樣就可以抵禦那個人對自己造成的影響。
就在這時,她的腦袋上傳來一片溫暖。
她的面前是一面鏡子,所以她不用什麼動作便可得知對方做了什麼。
與謝野晶子沒敢動,任由對方對自己的頭發進行輕揉。
“你想替他治療嗎?”
她居然問自己想不想……
與謝野晶子的嘴巴動了動,終究沒有說出什麼刻薄的話語。
她的精神狀态不太好,為了避免和這個家庭發生沖突,她還是不要多說話了。
作為“半個”醫生,她對自己的情況還算了解的。
倘若對方要是不再說一些刺激自己的話語,那她今晚應該能熬過去。
也就是少失眠一段時間吧。
可惜,對方似乎并不給她自我調理的機會。
“我沒指望你能替他治療。換句話來說,救你出來,也不是為了像使用一樣工具那樣使喚你。”
與謝野晶子沉默着盯着鏡子裡的人,通過這面可以看透一切的鏡子,她還是第一次主動與彌奈對視。
“我也算是半個醫生。你瞧,他還是活蹦亂跳的。男孩子皮實,死不了就行。”
完全是輕輕松松的語氣。
與謝野晶子認認真真地打量着鏡中的人,注意到對方又開始打理着自己的頭發,似乎自己的問題根本無法對她造成困擾一樣。
她就這樣呆呆地看着,看了很久。久到對方終于用手勉強把那幾根碎頭發撫平,久到對方推着自己離開鏡子的範圍時,她再次開口: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冒出這個問題。
甚至這個“我”的時期還是不固定的。
是現在被救贖的她,還是夜晚裡沉溺于噩夢的她,或者又是幾年前的她?
她到底……想從這個女人的身上得到什麼呢?
像她這樣的人,又能得到什麼呢?
與謝野晶子很想一笑了之,但是扯了半天,嘴角依然沒有什麼動作。她想了想,幹脆任由這個人打量着自己。
“如果我是你,我會全力開發出自己的能力,讓自己成為最稀有、最獨一無二的異能者。”
彌奈彎下腰,湊上前去,和與謝野晶子在同一水平線上。
她輕輕一笑,像是開啟了什麼不得了的大門。
“将你的能力發揮到極緻的話,你可以在一瞬間将所有人的暗傷治療完全,并且讓他們在精神上對你産生依賴。
“别這麼看着我呀。你隻需要在治療的時候下一個精神暗示,那些傷患都會成為你的傀儡。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保護你。”
她是個魔鬼!
與謝野晶子的身子不自覺地開始發顫,但是思想上卻無限向這些假設進行靠攏。
精神暗示、傀儡,這些突破三觀的話語不斷地在她的腦海中回蕩,同時她也在一刻不停地反思着:
如果聽從了這個家夥的話,那個時候的自己,會不會好過點?會不會不再有人對自己惡語相向,不再有人禁锢着自己?
是了,森鷗外掌控着自己,是因為自己從來沒有反抗過。
換句話來說,自己的那些反抗在他的眼中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