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堇葵站在原地朝老黃和小寒投去求助的眼神,在一旁被士兵押着的周勝景看着站出來的李堇葵,一直朝她使眼色。
磨磨蹭蹭一番後,她才道:“這碗粥所需要的原材料,我現在沒有。”
江無塵得到答案後,盯着她看了幾秒,表情冷漠道:“我有耐心……”她瞥了一眼周勝景,接着道:“但不是很多。”
“做得了!做得了原料是小米、山上的野果子和幾塊饴糖,現在就能做!”江無塵話音剛落,李堇葵就搶着回答。
江無塵的語氣不算重,但就是讓李堇葵有些緊張,她谄媚地笑着,不敢錯過江無塵臉色細小的變化。
在李堇葵看不見的地方,這位少年将軍竟成長成了一位極有壓迫力的人,還讓她感到有些無形的壓力。
确實,生活和經曆逼迫江無塵快速成長着,和母親待在一起時不難看出她還未完全長大的内心,但是在嚴肅場合中她必須撐起大局。
那時她還稚嫩,一個人騎着馬沒日沒夜地從武京偷跑出來,樹枝劃傷了臉頰她不哭,雨水打濕了衣裳她不怨,沒有人知道她跑了多久。
站在盤邑最高的山上,江無塵印象中的關西七部已經變了,随處插着西羌的旗幟,城門上挂着一具無頭屍體。
頓時,眼淚無聲地順地臉頰掉了下來,她認出來了,那具無頭屍體腰上佩着的是她親手做的荷包,那人就是她的父親,大謙的衛國大将軍,江洵。
風将臉上的淚吹幹了,她轉身就離開,痛而決絕,找到退在盤邑守着的關西精兵,加上她一百三十一個人,以身入局,燒糧倉,毀軍器,奪回關西時還剩五十個人,江無塵十九歲。
現在的她一碗未知的小米粥就可以随時要了她和母親的命,所以江無塵絕不能大意。
她給邊上士兵遞了個眼色。
“别耍花樣。”
“不耍,不耍!馬上就回來。”
一炷香後,李堇葵從山上揣了兩兜子殷紅的野果一路小跑着回到了院子裡。
她舉起手上的野果,對江無塵晃了晃,然後率先進了廚房。
“煩請将軍進來吧。”竈房裡傳出一聲。
李堇葵抽出幾根柴火,開始生起火來。
熟練的像先前一樣,舀了幾碗小米舂碎,又掏出野果搗出汁液,熟悉的野果和米香味傳進江無塵的鼻子裡,她的神色這才緩和了下來。
李堇葵用勺子在鍋裡攪動着小米,野果和米香随着攪動在屋子裡飄散開來,過程不長,在快要起鍋時又往鍋裡放了幾顆饴糖。
她用鍋鏟将小米粥盛了出來,此時的木碗還有些燙,淡紅色的米粥上飄着熱氣。
少年拍了拍手,擡頭看着身旁的江無塵:“怎麼樣将軍,我保證原汁原味,原模原樣!”
見江無塵不為所動,知道她心存疑慮,便主動拿起勺子往嘴裡送了一口,勺子剛進嘴李堇葵便緊皺眉頭,見狀,江無塵身後的士兵沖了上來。
下一秒,李堇葵就開始胡亂跳了起來,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對面的江無塵擡手攔住了要将李堇葵架起的士兵,示意再觀察觀察。
好半天,她才喘過氣來,氣喘籲籲道:“我天呐……燙得我一口氣上不來……差點死了。”
站在一旁的江無塵一愣,嘴角勾起戲谑的笑容。
李堇葵連拍了好幾下胸口,才緩過來:“将軍,你不知道,剛剛那口給我燙到心窩裡去了,我差點看到閻王爺了。”
“不過味道還是那個味道,不信你嘗嘗。”李堇葵将碗推到江無塵面前。
江無塵垂眸,随意舀起一勺放入口中,早上同母親一起稱贊的味道又出現在她的口腔中。
她微微點點頭,又掀開眼皮,追問道:“解釋一下?為什麼這碗粥會出現在我的桌子上?”
李堇葵剛要開口,門外卻傳來士兵的聲音:“将軍,沒有可疑的東西,就是枕頭旁邊有一根吃得還剩一半的黃瓜。”
她一愣,随即面上漲得通紅,她最親愛的香香女鵝居然查她!
江無塵擡頭示意她繼續說,李堇葵扯着一抹苦笑道:“回禀将軍,今天早上太餓了,所以自己給自己下了碗粥,誰知道周勝景給我端上去了,我真的不是有意的!冤枉啊将軍!”
“我記得,今早是你去西軍送餐,到底是什麼時候得空煮的呢?”江無塵一副不相信的樣子,靜靜地看着她。
見李堇葵沉默不語,她又開口。
“你是不是有個哥哥在……”
“在!在昨天夜裡煮的!當時太餓了,餓得我前胸貼後背啊将軍,再不找點吃的,你就要損失一名大将了。”李堇葵不等江無塵威脅完,裝作痛心疾首地哭訴着。
江無塵今日寒了一早上的臉色又重新染上笑意。
李堇葵看着江無塵稍微溫和的臉,連忙繼續賣慘道:“将軍,我哥哥在西軍那麼賣力用功,我都不敢想象他要是失去了我這麼可愛乖巧的弟弟,會多麼心痛!”
“所以呢?”
“所以您應該不會罰我吧。”
江無塵對上李堇葵擠眉弄眼的眼神,忽的笑了,心裡卻在盤算着。
“罰當然要罰,罰你給我娘每日變着花樣做吃食,什麼時候我娘身體好些了,你就不用做了。”說完這句話,她頓了頓接着道。
“要幹什麼事之前,先想想你那個在西軍的哥哥,最好别出什麼岔子。”她回頭看了一眼李堇葵,說完踏出了竈房,牽着江母離開了夥頭兵營。
李堇葵也緊随其後,站在竈房門口,撓了撓腦袋,嘴裡還嘀嘀咕咕道:“這是罰嗎?我怎麼感覺要升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