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玉竹一雙杏眸瞪得發圓,像是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捂住口自嘲地笑了笑:“我心悅于他?”
扪心自問,顧玄空有皇子身份,其餘的一無是處,她能心悅他什麼。
她提着裙子走到案前坐下,自顧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茶盞在面前放着,龍井的香氣随水汽飄散,在鼻尖回蕩。
“在爾虞我詐的深宮後院,你們還真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對。”吳玉竹用蓋子撥去茶盞的浮沫,抿了一口,又繼續說道,“你以為悔了婚,皇後就能讓你娶她?你可别忘了,你生在皇家,也不過是前朝後宮的一枚棋子。”
顧玄氣急,拿折扇指着吳玉竹:“你……”
顧玄聞言,怒不可遏,折扇緊握,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正欲發作,卻被一旁的吳玉秀溫柔而堅定地拉住。
他深吸一口氣,試圖平複内心的波瀾,重新組織起言辭,字字铿锵。
“你所言的婚姻,不過是權勢與利益的交換,你将自己貶低至此,又何嘗不是一種悲哀?”
吳玉竹的目光穿過茶霧,凝視着那浮浮沉沉的茶葉,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波動,随即又恢複了平靜。
“世間萬物,皆有其價碼,你我皆是這棋盤上的棋子,誰又能真正超脫?”她的話語中帶着幾分無奈與釋然,仿佛已看透了一切。
“你需要出身好的王妃,我需要榮華富貴,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吳玉竹已經看淡了這一切,說道,“殿下,你不要太天真了,你以為,你們是情愛話本子裡的男女主人公嗎?”
顧玄聞言,躊躇了一下,又望向身旁的吳玉秀,他生在皇家,的的确确有許多身不由己,以至于心愛之人就在眼前,他隻能另娶她人。
“殿下,我們是一類人,不是赢,就是死。”吳玉竹着重強調了最後一句話。
顧玄淡定自若地在她對座坐下,打開案上的木匣子,取出來一枚檀香,放在蠟燭上點燃。
“即便你我有緣成為夫妻,我也絕不會讓你得好過。此生此世,我心唯系一人。至于你,憑什麼跟本王談條件?”
他的語氣堅定而決絕,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決心。
吳玉竹眼神随着燭火晃動了幾下,笑了笑道:“憑我是吳玉竹。”她的身份擺在這,吳玉秀再怎麼樣,也不能越過她。
“玉秀自知身份卑微,配不上殿下,玉秀先走了。”
顧玄見吳玉秀要走,起身抓住了她的手腕。
“殿下不必擔心,真正想走的,是不會說自己要走的。”吳玉竹眉頭微微上揚,語氣疏離地說道。
吳玉秀見她如此誤解自己,上前幾步,對吳玉竹說道:“姐姐,你何必如此刻薄,我本就無意與你相争。”
吳玉竹站起身來,雙眼直直地看着吳玉秀,語氣有些不善地說:“吳玉秀,我想要什麼我敢承認,你敢嗎?欲擒故縱,欲拒還迎,你那套很有用吧?可惜了,你就算是用再多花招,就算父親再偏愛你,你也無法越過我,成為真正的王妃。”
吳玉秀把手上的帕子丢到了吳玉竹的臉上,憤憤道:“你太過分了。”說完,就轉身離開了包廂。
顧玄見吳玉秀離開,怒視了吳玉竹一眼,随後趕緊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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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玉竹從望花閣出來,能讓顧玄和吳玉秀吃癟,她感覺心情都變好了。
街道上還有夜市,路旁燈籠高挂,她提着衣裙走上橋。
還沒走幾步,吳玉竹便覺得一陣眩暈,踉跄幾步,胸口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痛楚,緊接着,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噴湧而出,染紅了衣襟。
她暗想,自己這是怎麼了?
話本的聲音又再度響起來:“你中毒了。”
吳玉竹這時方才想起,剛剛顧玄當着她的面點燃了熏香,難道是熏香的問題?
她向話本發問道:“是徳廣王嗎?”
吳玉竹強撐着身體,又往前走了幾步,但這讓她越發感到難受,又吐了一口深色的毒血。
“你拒絕給吳玉秀下藥,逆命而行,不得善終。”
空中又浮現出話本寫給嫡女的判詞:“本是枝頭雀,一朝落塵泥。美人蛇蠍心,橫死得報應。”
吳玉竹手搭在欄杆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很沉重,腦海裡想的人竟然是霍延,不知不覺就說出了他的名字:“霍延,救我。”
吳玉竹身形不穩,往後倒去,但後面是湖水,恍惚間,她真的看見了霍延飛身上前,本意是想伸手抓住她,卻随她一起墜入了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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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宅。
霍延救了吳玉竹後,就帶她回了霍宅,還是把她安置在她躺過的那個房間。
芙蓉帳内,她像一朵即将枯萎的花躺在那裡,毫無生氣可言,沒有平日裡的嚣張跋扈,倒顯得她文靜了不少。
郎中兩指按在吳玉竹的脈上,眉間擰成了一個結:“姑娘所中之毒,甚是兇險。若不是溺水後吐出了一些,怕是早就小命不保了。”
霍延眉眼冷峻,沉聲問道:“什麼毒?”
郎中也不敢就此下定論,對他說道:“這毒看着古怪,還需查證。”
霍延沒再追問毒藥,隻是問郎中:“能救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