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楚熙與奚夢兒開戰以來,楚熙隔三岔五便親自披挂上陣,率領大軍将京畿城圍得如鐵桶一般,水洩不通。随後便是一番強攻,每次攻城持續一個時辰,便會鳴金收兵。
所幸,京畿城城牆高聳,城郭堅固,一時之間,楚熙的強攻并未取得成效。
況且奚夢兒手中還掌握着精銳的鐵浮屠,因此,想要在短時間内攻克京畿城,簡直比登天還難。
皇宮大内的大殿之上,奚夢兒與周灏相對而坐。
奚夢兒一臉焦急,開門見山地對周灏說道:“父親,鐵浮屠雖然戰鬥力強悍,但城中糧草短缺,所剩無幾。而且最近,據探子回報,京畿城内總會莫名出現許多獸人。不少禁軍都命喪獸人之手。這些獸人行蹤飄忽不定,即便禁軍能追蹤到它們,也根本不是它們的對手。照這樣下去,我們遲早會一敗塗地。”
周灏又怎會不明白,自己和奚夢兒如今困守城中,宛如籠中之獸,無處可逃。但事到如今,他們已沒有了退路,唯有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周灏滿臉擔憂地望着奚夢兒,輕聲說道:“夢兒,這步棋,是父親走錯了。一旦楚熙攻破城池,我們沒有糧食,唯有死路一條。所以,與其坐以待斃、死守城池,不如放手一搏,說不定還能為自己闖出一條生路。”
奚夢兒心中一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忙問道:“所以,父親該不會是想把所有兵力都派出去,與楚熙他們同歸于盡吧?”
周灏趕忙安撫道:“父親有過這個念頭,但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我打算先派五十輕騎,輕裝上陣,去劫了楚熙的糧草,據為己有。”
奚夢兒面露擔憂,“可城外被楚熙的人馬圍得密不透風,我們現在派輕騎出城,會不會被他們發現,進而慘遭殺戮啊?”
周灏輕歎一聲,“所以,我們隻能趁着夜色發動突襲了。”他鄭重其事地說道,“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天氣越來越冷,一轉眼就是十二月,十二月的夜晚,河面結霜,空氣中全是寒氣。
漫天彌漫的寒氣,如無數根細小的冰針,肆意地鑽進人的每一個毛孔。
大帳之内,一盞孤零零的油燈靜靜立在桌上,昏黃的燈光搖曳着,勉強照亮了帳内的陳設。
楚熙身披一件華貴的狐裘,那狐裘的毛在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彰顯着他尊貴的身份。
他靜靜坐在長椅上,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三菜一湯和一碗米飯。
飯菜的香氣在帳内彌漫,卻未能驅散他眉間的凝重。
江秋羽、穆槿之與楚熙相對而坐。
楚熙神色凝重地分析道:“我們與那匈奴人已惡戰半月有餘,他們的糧草,想來已是捉襟見肘。清蘭既對我說,想讓我不費一兵一卒就赢下這場惡仗,那咱們就暫且罷手,且等着她運來的糧食。”
江秋羽不解,“王爺這是何意?”
禽困覆車,窮鼠齧狸。
楚熙很清楚,奚夢兒和周灏雖有鐵浮屠在手,但長時間的無糧可食會讓鐵浮屠失去鬥志,所以,若這時,把周灏和奚夢兒逼急了,他們定會與自己魚死網破。
若容淮和容煦沒死,他和奚夢兒周灏拼死一搏倒還好,可這兩位既活着,那楚熙便隻能靠着白清蘭給他運來的糧草來擊敗匈奴人。
隻要白清蘭在糧草裡下慢性毒藥,不出半月,楚熙就能赢了這場仗,而他省下來的兵力便可以專心緻志的對付容淮和容煦了。
如此一來,一石三鳥,何樂不為?
楚熙想到此處,唇角微微上揚,帶着一絲神秘的笑意,故作玄虛地說道:“到時你就知道了。”
楚熙話音剛落,就如平靜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顆巨石,帳外突然傳來一陣聲嘶力竭的大喊:“夜襲,夜襲,全體戒備!”
那聲音尖銳而急促,打破了帳内的甯靜。
楚熙“嚯”地一下站起身來,大步流星地朝營帳外走去。江秋羽和穆槿之緊跟在楚熙身後。
楚熙伸手一掀帳簾。
隻見陌風如一隻矯健的雄鷹,從屋檐上飛身而下,穩穩立在楚熙面前。楚熙問道:“發生了何事?”
陌風解釋道:“王爺,是匈奴人夜襲!”
楚熙一聽,心中便明白,這匈奴人怕是想突圍出去,四處找找哪裡有賣糧的。
他當機立斷,大聲命令道:“江秋羽,穆槿之,你二人速去查看。若他們膽敢襲營,便殺無赦,若他們不攻營帳,就放他們離去。”
江秋羽一臉茫然,撓着頭問道:“王爺,這是什麼意思啊?我怎麼一點都沒聽明白。”
穆槿之可比江秋羽機靈得多,他聞言,就意會了楚熙的話,解釋道:“就是讓你做做樣子,假裝和他們大戰一場,點到為止,但千萬不能讓他們察覺你是故意放他們走的。”
江秋羽雖說不明白楚熙為何要他這樣做,但他向來是個服從命令的人,也不再多想,領命而去。
江秋羽和穆槿之來到前營,隻見前營早已是一片混戰的修羅場。
前營的穆家軍和匈奴人赤膊相鬥,打的不可開交。
匈奴人騎着戰馬,戰馬如旋風般踏過聯營,馬蹄從營帳上飛馳而過,帶起一陣塵土。
如一頭頭憤怒的公牛般,嘶鳴着在營帳間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他們手執大刀,在營帳裡大殺四方。穆家軍與匈奴人短兵相接,如同兩頭猛獸在進行着殊死搏鬥,個個英勇沖鋒,喊殺聲震得人耳朵生疼。
匈奴人的臉上滿是兇狠的神情,仿佛要将一切都摧毀。
就在雙方打鬥的過程中,他們不小心将照亮營帳的火把碰到,火把“噗”地一下落在地面。
燒熱着一間又一間營帳,瞬間,熊熊大火如同一條兇猛的火龍,将營帳緊緊纏繞,瘋狂地吞噬着一切。
寒風呼嘯着,像是在為這場大火助威,火勢迅速蔓延開來,越燒越旺,整個前營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匈奴人似乎并無心戀戰,看着越來越大的火勢,他們紛紛掉轉馬頭,揚塵而去。
穆槿之見狀,立刻命令穆家軍,“窮寇勿追!”
待穆家軍撲滅大火後,穆槿之又讓士兵們繼續堅守崗位,警惕匈奴人的再次來襲。
第二日,紅日初升,晨曦破曉。
清華宮内,靜谧而莊重。
朱湘端坐在椅子上,身姿挺拔,神色沉靜。
旁邊的桌上,一杯熱氣騰騰的清茶袅袅升騰着氤氲的水汽,茶香在空氣中緩緩彌漫開來。
忽然,宮外傳來一道尖細刺耳的聲音,仿佛一把利刃劃破了這甯靜的氛圍,“皇上駕到!”
不用多想,這定是那慣會逢迎的太監所喊。
話音剛落,隻見蕭瑾年身着一襲華麗無比的龍袍,邁着沉穩而威嚴的步伐走進了宮内。
那龍袍上的金線在晨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彰顯着他至高無上的地位。
朱湘在婢子的攙扶下,優雅而端莊地立在大殿之中。
她微微低頭,對着不遠處的蕭瑾年盈盈行禮,聲音清脆而洪亮,“臣妹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萬歲!”
蕭瑾年不緊不慢地走到朱湘面前,他身後還緊跟着尚峰與霍卓,二人神色恭敬,亦步亦趨。
蕭瑾年聲音平和卻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嚴,“平身!”
“謝陛下!”朱湘在婢子的攙扶下緩緩站起身來,身姿宛如風中搖曳的花朵,卻又透着一股堅韌。
蕭瑾年走到上座坐好,尚峰和霍卓站在一旁。
蕭瑾年緩緩開口,“朱湘,你于國有功,确實做的起我南國公主。隻是,民間現在有一首童謠,說的是,天下萬安靠君恩,百姓康樂國富強。豬金貴,供香台,碎蕭奉金把豬拜。祛災難,除邪祟,護佑南國千百代。這首童謠何意?不用朕多說了吧?朱湘,蕭家天下不能毀在你手裡,所以,你自盡吧!朕許你死後,依公主尊榮安葬。如何?”
朱湘聞言,便也知,蕭瑾年是想打着童謠一事除掉他。
畢竟他是蕭言琛封的公主,除掉了他這個公主便可昭告天下,蕭言琛徹底死了,若有不服蕭瑾年的,朱湘就是下場。
此舉可以打擊朝堂上那些還忠于蕭言琛的人,畢竟朝堂上的是要為蕭瑾年輔國的重臣,但朱湘一個弱女子對蕭瑾年來說,毫無用處,所以,拿朱湘來殺雞儆猴,是最好的選擇。
隻不過,今非昔比,朱湘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柔弱女子了。
“陛下,臣妹能為國而死,倒是臣妹的榮幸,隻是……”朱湘眸光一冷,“陛下殺的了我嗎?”
朱湘話音剛落,隻見宮外如鬼魅般迅速沖進來一幫身穿黑衣、手執利劍的殺手,他們如同一堵堅固的人牆護在朱湘面前。
他們個個眸光如鐵,散發着令人膽寒的氣息,死死地睨着蕭瑾年、尚峰和霍卓,那無情的眸子仿佛在看着死人一般。
霍卓大驚,“你,你哪來這麼多兵?”
話音剛落,隻見白光一閃,一把鋒利的劍如閃電般抵在霍卓脖頸。
霍卓看着那寒光凜凜的劍身,吓得瞬間三魂不見了兩魄。他腿腳一軟,“撲通”一聲癱倒在地上。
朱湘有些得意,“你的膽子真大,竟敢對本宮不敬。看來你也沒有留着的必要了,要不去死吧?”
霍卓本就是個貪生怕死之人,此刻長劍抵在脖頸,他吓得面色如土,心跳如鼓。
他已顧不得蕭瑾年是否在場,本能地給朱湘一個勁磕頭,嘴裡不斷求饒,聲音顫抖得幾乎不成調,“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臣知錯了,臣知錯了!”
霍卓的聲音裡全是震顫與恐懼,一旁的蕭瑾年見狀,心中頓時起了殺心。
牆頭草,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