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年轉身笑道:“陳玉你來的正好,朕有事要跟你說!”
陳玉問道:“是退兵拔營到雲州一事嗎?”
蕭瑾年應道:“正是!”
陳玉雙眸微暗,他眸中先是閃過一絲失望之色,但立馬卻一臉誠懇道:“陛下,您是千金之軀,理當以安全為先。但我是一介草民,命如草芥,所以草民的命沒那麼金貴。陛下,明日一早,你們就趕緊拔營回雲州吧!至于草民,草民一人留在繁錦城即可。”陳玉說着,他對着蕭瑾年雙膝下跪,行了一記跪拜大禮,“陛下,陳玉一介平民,多謝陛下能垂青,還為了草民興師動衆,禦駕親征,陛下對草民的恩情,草民沒齒難忘。此次來繁錦城,草民若能活着回來,定為陛下當牛做馬,結草銜環報答,但若不能活着回來,那就請陛下珍重龍體,草民在天上也會保佑陛下一生安康,日日無憂!”
陳玉一字一句,情真意切,感激涕零,蕭瑾年聽的滿心不舍,但好在,他也不願将陳玉一人留在繁錦城,此次他下了決心,就算是綁,也要把陳玉綁回去。
蕭瑾年用雙手将陳玉扶起,他解釋道:“陳玉,朕不會讓你一人留在繁錦城的,你跟朕回去,至于打仗的事,交給齊王他們就行,可好?”
陳玉一臉堅定,他拒絕道:“不,草民好不容易能找機會親手為父母報仇,草民又怎能輕易放棄?陛下,草民要留下來,還請陛下成全!”
蕭瑾年有些無奈,但他還是耐心的哄勸道:“陳玉,聽話!朕會讓他們立軍令狀,不破濉州,勢不回還。所以他們一定會攻下濉州的,咱們隻需要在蜀都等着他們勝利的消息就好了。行嗎?”
陳玉似是下定了決心般,聲音堅韌了幾分,“陛下不必再勸,留在繁錦城一事,草民心意已決!”
蕭瑾年何曾這般低三下四的哄過人,他今日哄了陳玉半天,可陳玉硬是不聽他的話,他突然間就失去了耐心。
蕭瑾年冷了臉,“陳玉,别拿容忍當縱容!朕能忍你一時,但若你一直冥頑不靈,那朕也不介意,把你強行綁回蜀都。”
陳玉見蕭瑾年龍顔大怒,他立馬雙膝下跪,對蕭瑾年行禮,但說話時依舊倔犟不屈,不卑不亢,“陛下,草民知錯!但若陛下硬要将草民綁回蜀都,那草民也不介意自盡而死。”
聽到自盡而死時,蕭瑾年氣結,“你……”
在整個南陌就還沒有人敢這麼與他說話,蕭瑾年氣的左右踱步,最後停在原地時,他氣急而笑,“陳玉啊陳玉,朕待你不好嗎?朕為了你,興師動衆,禦駕親征,你說你想去報仇,朕依你了!你說你要來繁錦城,朕也同意了,但現在是非常時期,朕必須要帶領軍隊回蜀都,這樣才能保住五十萬大軍和那一百名文臣武将的性命,你懂嗎?”
陳玉心裡冷笑,狗皇帝,你貪生怕死也就罷了,何必說的這般大義凜然?
許久後,蕭瑾年才消氣,他似自嘲似傷心的道了句,“罷了,你又不是陳浩,怎會懂朕的這番深情?”
陳玉面上無悲無喜,他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上,身姿挺立,腰杆筆直。
蕭瑾年見陳玉一言不發,他的忍耐到了極限,他沉聲命令道:“來人,把陳玉帶下去好生看管,他若是跑了亦或自盡又或者傷了一絲一毫,你們就自覺點,提頭來見!”
身後上來兩個侍衛,對蕭瑾年行了一禮後,便将陳玉強行帶了下去,而還在氣頭上的蕭瑾年便是一甩衣袖,怒氣沖沖的離去。
戌時三刻,夜色如墨,月光如水,繁星閃爍。
離濉州城外百裡開外的山坡上,架起了火堆,火焰被風一吹,火星子翻飛。
火堆周圍,陌風、邵懷澈、阿糜和崔楷四人圍坐。
自上次他們和冷月一戰後,他們的兵隻剩下不到一萬人了。
這一萬人将整個山丘圍滿,失了福州的将士們此刻隻能以天為被,地為席,在城外過風餐露宿的生活。
但好在他們都是被訓練過的正規軍,曾經他們跟随胡嶽出征時,這種日子他們早已過慣,如今再過,大家都習以為常了。
陌風将手中的番薯放進火中後,才解釋道:“此地既與濉州離得近,又能通往繁錦城。所以主子不管是從繁錦城進福州,還是直接從濉州打進福州,我們都能遇到她。”
陌風說着,隻覺頭昏昏沉沉起來,自那日挨了□□和冷月一掌後,他的傷雖然痊愈,可他卻染了輕微的風寒,這些天他不是頭疼腦熱,就是有些咳嗽。
陌風用内力暖着身子,但卻不告訴任何人他的病。
因為風寒等疾病在他做影衛時,是最不起眼的小毛病,他習慣了忍耐,十年的訓練,讓他改不掉這個習慣。
邵懷澈應道:“好!那我們就在這等師傅!”
邵懷澈話音剛落,遠處幾個黑影向濉州城的方向走去,邵懷澈沉聲命令道:“都隐蔽!”
此話一落,衆人都将地上的火迅速熄滅後,便趴在山丘上隐藏起來,而陌風等人也用内力将火熄滅後,隐藏了身形。
衆人隐在黑暗裡,直到探子進了濉州城後,衆人才起身又将火堆燃起。
濉州城内,子時宵禁,空無一人。
官邸内,遊廊下,胡柏一人倚欄望月。
片刻後,一個士兵走到他身後,對他雙膝下跪,行了一禮,“王爺,小的探到繁錦城内有五十萬南軍,雲州城裡有三十五萬南軍。雲州城的主将是南國的齊王,而繁錦城内,是南國陛下。”
胡柏聞言,便知南國這是想用前後夾擊的方式攻下濉州,收複失地。
隻是南國陛下蕭瑾年,他胡柏也略有耳聞。
傳聞他就是個草包,對帶兵打仗之事,一竅不通。
他還是個昏君,喜歡亂殺忠臣。
雖已知他的實力但胡柏還是想着不能僅憑傳聞就輕敵。
胡柏命令道:“派出二十萬兵埋伏在北門,命他們定要死守北門,至于剩下的便與本王一道守前門。”
胡柏身後的士兵聞言,便行了一禮後退下。
醜時一刻,黑夜寂靜無聲。
庭院内,房檐下挂着五彩斑斓的花燈,燈裡火光不熄。
院中一個身穿黑衣,臉蒙黑巾的男子拿着一包藥鬼鬼祟祟的來到水井邊,他見四周無人,才将手中包好的藥打開,将裡面的藥粉投入井中。
他是辛楚,為報仇而來。
他知道明日蕭瑾年就要率領大軍拔營回雲州,所以此時不下毒更待何時?
就在他來到後院廚房準備推門而入時,隻見屋子裡也有一人,此人一身素衣,身形修長,背影清瘦。
辛楚看清他的正臉後,才發現他是陳玉。
陳玉手中也有一包藥粉,他在食物水缸裡四處投毒。
“陳玉……”
門外傳來蕭瑾年的聲音,辛楚趕忙将自己隐于暗處,而屋裡的陳玉也趕忙将包藥的油紙藏在袖中後,從廚房裡拿了一個沒被藥侵染過的饅頭,他一邊吃饅頭一邊往外走,急忙趕來廚房的蕭瑾年見陳玉手拿饅頭,才松了口氣,道了句,“陳玉,原來你在這啊!朕還以為你又要逃走了。”
蕭瑾年來廚房時,他身後跟着一群身着便衣的宮女太監,在院外侯着。
自從蕭瑾年将陳玉強行困在屋裡不讓他出門後,他便鬧着不吃不喝,已絕食抗議。
蕭瑾年如今看到他來後廚找吃的,便猜測他定是餓急了,但面上又不肯服軟,所以才大半夜,偷偷摸摸來後廚找吃的。
蕭瑾年也不怪他,隻問道:“陳玉,你還想吃什麼?朕讓人去給你做!”
陳玉裝出一副被抓包後有些害羞的模樣,他搖搖頭,“草民吃飽了!”
蕭瑾年關心道:“你都一日沒吃飯了,光吃個饅頭怎麼行?”
陳玉害怕蕭瑾年一意孤行要讓人給自己做吃的,他急忙打斷道:“陛下,夜深了,草民有些乏了,就先回房歇息了。草民告退!”
陳玉說着,立馬轉身離去,蕭瑾年見狀,也急忙追了上去,跟着蕭瑾年來的宮女太監也匆匆忙忙的離開,跟在蕭瑾年身後。
躲在暗處的辛楚見人走了,他才松了一口氣,他從暗處現身,推開廚房的門後,又在廚房的食物裡下了一遍毒。
辛楚下毒下的仔細,隻要是能入口的,他都不曾放過,就連碗筷都被他用有毒的水浸泡過。
待做好這一切後,辛楚才将廚房裡的所有東西都物歸原主。
他将廚房的門推開又合攏後,才小心翼翼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