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宸眸光微暗,他滿臉委屈,“可是本宮的小丫頭到現在都不肯叫我一聲爹!可見她心裡是恨透了我的吧!”
虞酒卿将手中的酒壇拿起,往自己嘴中倒了一口酒咽下。
虞酒卿解釋道:“她不是恨你!隻是一時半會難以接受這個事實罷了。”虞酒卿将酒壇放到一側的磚瓦上,她有些醉了,于是,她下意識的拉着華宸的袖子,“姨父,若日後她不肯給您盡孝,那我就替代他給你盡孝好了!所以,你别難過了。人生短短幾十年,您呀,若日日因為這件小事難過,那您今後,還活不活了?”
虞酒卿說着,不勝酒力的她醉醺醺的往華宸的肩膀上倒去。
華宸見虞酒卿醉了,便伸手一把攬過她的肩,華宸眉眼溫和,滿目寵溺,但他還是輕哼一聲,“笨丫頭,一喝醉了就說胡話。”華宸心裡有些暗暗自喜,他滿臉歡喜的補充道:“不過,本宮愛聽!”
華宸說着,見已喝到人事不省的虞酒卿沉沉睡去,便将他打橫抱起。
華宸抱着虞酒卿一個飛身,落于地面。
華宸将虞酒卿抱到她房門口時,開門的正是身穿白衣的甯梓辰。
甯梓辰見到華宸,他立馬行禮打招呼道:“姨父好!”
華宸也不在意甯梓辰如何稱呼自己,他冷了臉,語氣陰狠,“本宮聽說,你囚禁了阿酒四年,還待他不好,可有其事?”
甯梓辰不知華宸是不是來向他興師問罪的,但他還是大大方方承認,“姨父,囚禁阿酒是真,可這四年,我沒有對她不好…額啊…”
甯梓辰話音剛落,突覺腹部猛然一陣劇痛,随即吐出一口鮮血,落于地面。
原來是華宸全身内力遊走,隻見他眸光一冷,内力翻滾,瞬間擊中甯梓辰的腹部。
疼得甯梓辰隻覺五髒六腑都好似裂開般,疼痛難忍。
華宸這一擊,隻用了一層功力,華宸之所以不殺他,是看在虞酒卿的面子上。
華宸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睥睨着甯梓辰,甯梓辰隻與華宸對視一眼,便覺華宸那雙美眸好似一把鋒利的利劍,能刺穿他的身體般,他吓的後背不自覺的一陣發冷,心底生寒。
但面上卻還是鎮定自若。
華宸輕啟紅唇,聲音森冷,“跪下!”
華宸畢竟是虞酒卿的姨父,他知道華宸不會害虞酒卿,而虞酒卿也将華宸當做長輩,所以,甯梓辰愛屋及烏,心底也将華宸當做長輩。
再者,華宸武功高強,自己一人若因一時氣急與他動手,依華宸那弑殺的性子今日自己怕是會交代這裡,所以,甯梓辰隻能選擇服軟。
甯梓辰恭順的向華宸雙膝跪下,華宸冷笑一聲,“景元四十年,你屠了阿酒滿門,本宮本是想替她讨公道殺了你,但阿酒跪在月宮,求着本宮不要出手。她說她自己的事,自己會處理好。本宮心疼她,隻能由着她!本宮知道,她心裡有你!所以本宮把她好好的交給你,但是……”華宸欲言又止,隻見他眉眼一沉,冷冷警告道:“你今後若再敢負她,那本宮就不再隻是要你的命那麼簡單了!”
華宸的話冷如萬年不化的寒冰,直擊甯梓辰的内心深處,讓他隻覺不寒而栗。
甯梓辰強忍着腹部的疼痛,他恭敬并發誓道:“姨父放心!隻要姨父肯給我機會彌補阿酒,往後餘生,我絕不負阿酒,否則,就讓我遭受天誅,不得好死。”
華宸伸手,将懷中熟睡不醒的虞酒卿小心翼翼的交給了甯梓辰,甯梓辰也如珍似寶的接過後,才将虞酒卿緊緊抱在懷裡。
華宸不想再與甯梓辰廢話,他轉身離去。
瑟瑟寒風襲來,将樹葉吹的沙沙作響。
長廊上,華宸一人獨自漫步,他知道身後有個人在一直跟着自己。
華宸止了腳步,輕聲細語問了句,“小丫頭跟着本宮,可是有事?”
華宸話音剛落,白清蘭走到華宸身側,白清蘭笑道:“我睡不着,出來走走,恰巧就遇到了您。”
華宸聞言,心中有些苦澀與失落。
白清蘭問道:“前輩,晚輩可以和您聊聊天嗎?”
華宸長舒一口氣,“你還是沒有原諒我呀!”
白清蘭不解,“前輩這是何意?”
華宸一臉委屈的解釋,“不然你怎麼一口一個前輩?你與我這麼生疏,為父心裡會傷心的。”
白清蘭有些懵懂的問了句,“那我該如何稱呼您?”
華宸眉眼一彎,抿唇一笑,聲音極盡輕柔魅惑,“叫爹!”
白清蘭颔首,一臉無奈,“爹!”
華宸面上雖不動聲色,但心裡卻歡喜不已。
白清蘭的這聲爹,他等了二十二年,今日見白清蘭站在自己面前親口喊了自己一聲爹時,他的心裡喜不自勝。
華宸眉眼柔和的看着白清蘭,一雙美眸裡全是一個父親對女兒的寵溺,“小丫頭,說吧,想與本宮聊什麼?”華宸蹙眉,“該不會是你娘的事吧?”
白清蘭微微點頭,一臉誠實,“是!我知道她是被武林盟主聯合正派人士給害死的,所以,這二十二年裡,您為什麼不去滅了白家?”
華宸眸光微冷,說出的話也冷了幾分,“清蘭,你很想讓我去屠了白家滿門嗎?”
白清蘭感受到了華宸話裡的殺意,她連忙解釋,“不是,我隻是問問!”
如果從一開始,白清蘭沒有和白秋澤還有楊安辰有感情的話,她一定會支持華宸去屠戮白家,可現在,楊安辰和白鴻澤二人将她含辛茹苦的養大,教她武功讀書,給足了她親情,她怎麼可能會恩将仇報呢?
華宸眸光恢複成方才的溫和模樣,他輕哼一聲,“我就是開個玩笑……”華宸打趣道:“瞧把我的小丫頭吓的,臉都白了!”
白清蘭尬笑一聲,面上不動聲色,但心裡卻還是對他有九分敬畏。
華宸輕歎,“小丫頭,你知道嗎?其實真正害死你娘的兇手,是我!當年,是我太過自負,是我不甘平庸,所以才帶人去奪華州,當然,這華州也是我想送給你的滿月禮。但我沒想到,白鴻澤竟會趁我離宮時,帶着許多名門正派攻上了月宮。後來我聽柒娘說,白鴻澤并不想殺你娘,他甚至還勸你娘帶着你和他一道離去,可你娘卻因深愛我,所以她甯死不屈。你娘臨死前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白鴻澤能護你周全。”
華宸說着,仿佛有千萬根銀針在刺他的心般,痛的他眼眶微紅,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好似被水浸泡過般,閃着點點淚光。
華宸補充道:“其實我真的不需要她對我如此忠誠,我隻想她活着,隻要她能活着,哪怕她背叛我帶着你和白鴻澤離去,我心裡也毫無怨言。可她偏偏選擇了死……”
華宸欲言又止,其實華宸是不願去細想往事的。
一失足成千古恨,回首已是百年身。
在華宸心裡,顧瑤的死是他此生永遠過不去的坎。華宸隻要每每想到顧瑤是因為愛他而死時,他就隻覺心裡好似有一根帶刺的藤條般,紮的他整顆心傷痕累累,疼痛難忍。
白清蘭安慰道:“死者長已矣,生者當勉勵。前輩……”
“叫爹!”華宸打斷道。
白清蘭隻能無奈的改口,“爹,人死不能複生,您要節哀!”
華宸笑意加深,隻輕輕吐出一個字,“好!”華宸不由感慨,“百歲光陰如奔騎,浮華眩目飛塵隙。清蘭,一轉眼就過了二十二年,現如今,你和淩風都長大了,待有朝一日,我百年歸山,也就能和你娘好好交代了。”
白清蘭隻笑不語。
華宸似想到了什麼,他補充道:“對了丫頭,本宮給你準備了一件禮物!”
華宸說着便伸手,黑如墨汁的雙眸落到廊檐旁的一根木枝上,一隻純白色的海東青從遠處飛來。
這隻海東青羽毛剛勁,體小健碩,爪如利鈎,嘴如釘鑿。一雙血紅的雙眼似尖銳緻命的短刀一般,死死盯着一物時,好似能和他的主人一樣,殺人無形,令人後怕。
海東青很有靈性的飛到華宸的纖纖玉手上。
“羽蟲三百有六十,神俊最數海東青。”華宸微微一笑,解釋道:“它叫青羽!是本宮馴養的,最通人性。日後,你若有事,可以叫它代勞,給我送信。”
華宸伸手溫柔的摸了摸青羽的頭頂後,青羽才展翅,從華宸手指上離去,飛到廊檐外,在夜空中自由自在的翺翔。
華宸從袖中拿出一隻雕刻精美,小巧玲珑的骨哨遞給白清蘭,華宸解釋道:“這是控制青羽的骨哨,日後需要它給你送信,一吹骨哨它就會來的。”
白清蘭接過後,道了句,“多謝!”
華宸眼神幽怨的喃喃了句,“小丫頭,又與我生分了!”
白清蘭很是無奈的改口,“謝謝爹!這總行了吧!”
華宸輕哼一聲,似賭氣般,“罷了!你一時不想認我就算了,隻要你餘生能平安喜樂,一輩子不認我都行!”華宸語氣認真了幾分,“但清蘭,你要記住,月宮和華州都是你的家!什麼時候想家了,就記得回家,爹會等你回來。”
白清蘭唇角綻笑,她誠心誠意,發自肺腑的道了句,“謝謝!”
華宸連說帶歎,似感慨似無奈的道了句,“天不早了,我送你回房!”
白清蘭拒絕道:“不了,我自己回去。前輩,天色已晚,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華宸微微颔首,“好!去吧!”
華宸目送白清蘭的背影,直到一襲素衣和夜色融為一體後,他才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