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奴家喜歡殿下,殿下能不能别抛下奴家?”
……
這些獻媚讨好的話,每一句話都帶着些許委屈,令人聽後,不禁心生憐惜。
但衆人說的更多的,都是阿谀奉承蘇江酒的話。
說什麼景王是戰神,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說什麼大燕有殿下是大燕之幸,百姓之福!
說什麼殿下是燕國的戰神,殿下的功績,比之虞酒卿,有過之而無不及!
說什麼,當年的郁敏,興國的江清塵也比不過殿下的十分之一。
……
就在這小倌語畢時,小倌突覺脖頸一緊。
“額啊~”
小倌下意識的痛呼一聲。
蘇江酒其實最瞧不起這些奴顔媚骨、逢迎拍馬的人。但他理解青樓小倌對他獻媚讨好是因為想謀生,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拿自己與這些英雄相比較。
畢竟蘇江酒也是頗為敬重他們的。
圍坐在蘇江酒身旁的小倌,心裡頃刻間警鈴大作,他們吓的瞬間收起了那副奴顔婢膝的模樣,他們将衣服整理好後,才紛紛站起身跪倒在地,他們将頭重重磕在地面,雖是一言不發,但一顆心早已心跳如鼓,頭上吓得冷汗直冒。
而被蘇江酒掐住脖頸的小倌更是緊張到哭泣出聲,小倌一哭,臉上的妝容瞬間花白一片,小倌一個勁求饒,“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蘇江酒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但眸光中滿是殺氣,蘇江酒聲音輕柔,但字字發狠,“本王告訴你,郁敏、江清塵和虞酒卿,這三個人,本王不敢和他們比!他們是這天下的英雄,其功績不是一般人可以比較的,别再對他們不敬了!”蘇江酒眸光一沉,“知道嗎?”
蘇江酒說出後邊三字時,五指越發收緊,小倌隻覺脖頸快要斷了。
“唔……”
小倌想回答蘇江酒的話,但奈何蘇江酒将他掐的喘不上氣,他隻能張嘴,就在他要被捏的快昏死過去時,蘇江酒五指猛然一松。
小倌雙腿一軟,癱在地上,他此刻隻覺心跳如鼓,他快速喘息,咳嗽,胸膛不斷上下起伏,而眼角的淚水也在不斷落下。
看着小厮那哭的一臉梨花帶雨的模樣,她故作心疼,“哎呀!這可憐見的!怎的就哭成這樣了?”蘇江酒蹲在小倌面前,吓的小館下意識想要膝行往後退,可蘇江酒不給他退的機會,他伏在小倌耳邊,無視小倌被吓到蒼白的臉和那抖如篩糠般的身體,他的手撫摸着小倌塗過唇脂的唇瓣,紅唇柔軟,薄如蟬翼。
蘇江酒的拇指輕柔的摩挲着他的唇,蘇江酒溫聲如玉,“以後,可千萬不要在本王面前說一些不該說的話,否則……”蘇江酒用一種一臉無辜的表情,她一臉委屈,滿眼心疼的對小館輕聲細語道:“本王下一次,就不知道,會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小館吓的瞬間跪倒在地,一個勁磕頭如搗蒜,泣不成聲,“奴知錯了,奴知錯了!求殿下饒命,求殿下饒命啊!”
蘇江酒似失了耐心般,她站起身,眉眼陰鸷,“滾!”
衆人聞言,如蒙大赦,全都連滾帶爬的出了房間,臨走還不忘把門關隴。
蘇江酒嗤笑一聲,出言嘲諷,“都說中原男子是正人君子,不比蠻人,粗魯無禮,今日一見,梁上君子,這規矩禮儀比起蠻人,倒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嘛!”
蘇江酒語音剛落,華淩風從屋檐飛身而下,雙腳落于地面。
華淩風并不在意蘇江酒的嘲諷,他隻笑道:“是啊,若非不做梁上君子,又怎能看見殿下如今□□荒唐的一面?”
蘇江酒冷哼一聲,“本王的名聲,臭名遠揚,你一入大燕,随便找個人打聽,都知本王是個怎樣的人。”
華淩風借着蘇江酒的話順坡下驢,“所以呀,在下特來自薦枕席!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噗哈哈哈!!!”蘇江酒噗嗤一聲,放聲大笑。
她的笑裡三分癫狂二分嘲諷五分肆意。
“華公子,莫不是通州一戰,你傷了腦子?你居然跟我說,你來大燕,隻是為了向我……”蘇江酒欲言又止,他她一字一頓“自、薦、枕、席?”蘇江酒一臉驚訝,“你腦子沒壞掉吧?”
華淩風長歎一口氣,隻見她目光一冷,出掌如風,掌風呼嘯,掌法淩厲,帶着渾厚内力的一掌拍向蘇江酒時,蘇江酒不慌不忙,他出掌速度極快,一招一式,如龍似虎般,攻勢猛烈,兩人過招時,内力在屋裡四處遊蕩,掌風所到之處,活物必死,死物必化作灰燼。
兩人收着力道在打,過了不下十招後,除了房間還算完整外,屋裡桌椅床榻,衣櫃闆凳皆都粉身碎骨,無一好物。
而華淩風和蘇江酒卻扭打在了一處,華淩風伸手一把摟住蘇江酒的腰身,他笑的一臉溫柔,“景王殿下,你可曾聽過,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鳳飛翺翔兮,四海求凰。無奈佳人兮,不在東牆?”
蘇江酒将頭湊到華淩風脖頸間,他身上有淡淡的蘭花香,蘇江酒在華淩風耳邊輕聲道:“你想從我這得到燕國的什麼情報?”
華淩風攬着蘇江酒後腰的手在蘇江酒後背上緩慢移動遊走,他似乎想隔着衣服感受蘇江酒的身形,這才發現她的腰間柔若無骨,但後背卻瘦可見骨且筆直還結實。
華淩風聲音低沉,似在調情,“殿下,我所圖,唯你一人,僅此而已!”
蘇江酒皮笑肉不笑,“我不相信一見鐘情!”
華淩風快速接話,“可我信!”華淩風語氣認真了幾分,“殿下不妨給我個機會,讓我試試!”
蘇江酒笑意加深,“好啊!你既然說對我一見鐘情,那總得有誠意吧?”蘇江酒臉色一冷,“我要你去殺了虞酒卿和整個虞國皇室,隻要你能把虞家所有皇室的人頭提到我面前,我大燕能一統虞國,那我就相信,你對我是真的一見鐘情。”
“殿下不要說笑!有些東西我可以給你,但虞國,絕無可能!”
蘇江酒冷哼一聲,就在華淩風想微微靠近蘇江酒時,突覺腹部一痛,華淩風下意識的後退數步,緊接着一口鮮血噴湧而出。
原來是蘇江酒給了華淩風一掌,讓毫無防備的華淩風生生挨下了這掌。
華淩風頓感五髒六腑似移位般,疼得他眉頭緊皺,額角青筋暴起,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氣,胸膛不斷起伏,許久才恢複平靜。
蘇江酒不解,“你竟對我沒防備?”
華淩風伸手擦了嘴角血迹,他嗓音沙啞,“這就是我的誠意,不知殿下可否滿意?”
蘇江酒一臉不在乎,“不滿意!畢竟細作,可都是假戲真做!因為做戲要做全套,才會讓人信服!”
華淩風一臉了然,“好!殿下不信我沒關系,但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華淩風語畢,剛轉身向前走了幾步時,隻聽蘇江酒的聲音傳入華淩風耳中,“你受傷了,就留在鴻飛樓養傷吧!待你傷養好,回去告訴你家皇帝,别再用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戲騙人了,既拙劣又愚蠢,還顯掉價。”
華淩風沒有回答,隻是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俗話說不打不相識!
自那次打鬥後,兩人的關系越發相熟。
再後來,兩人經常一起約着去鴻飛樓一塊小酌,互訴心事,又或者去草原上一道跑馬狩獵,累了渴了,兩人就坐在草原上,一起烤羊肉,喝奶酒,再不濟還可以去閣樓小院,談論琴棋書畫,詩酒花茶,附庸風雅,這無憂無慮,閑雲野鶴的日子倒也過得自在。
隻是蘇江酒每隔幾月,就要出征上戰場,而隻要蘇江酒上戰場時,華淩風都會在暗中跟着她,隻要蘇江酒不打虞國,華淩風幾乎都會出手相助他。
直到麟安七年,蘇江酒成親,迎娶了側驸馬桑故卿後,他便辭去了将軍一職,做了個閑散王爺。
從此,他嗜酒如命,愛上了飲酒。
蘇江酒不再喜歡吃辛辣的菜肴和偏甜的糕點蜜餞,她的口味由重變淡,隻是她身上的一抹紅衣,從始至終都不曾變過,她還是如從前那般酷愛紅色。
蘇江酒與桑故卿成婚的四年中,是華淩風最快樂的四年。因為蘇江酒并不愛桑故卿,而桑故卿是硬要嫁給蘇江酒的。
兩人成婚四年,蘇江酒幾乎很少回景王府,但大多時間都是和華淩風混在一處,華淩風曾多次直言,按照虞國習俗,自己娶她也可,又或者按照燕國習俗,她娶了自己也行。
隻要蘇江酒能為他遣散府中侍君,那他嫁給蘇江酒又有何妨?
可蘇江酒卻告訴他,他不是郁瑾瑜,蘇江酒與他也隻是好友關系,若蘇江酒要娶華淩風,華淩風在他府中,也不過隻是個侍君,她不可能為了華淩風遣散景王府府中所有侍君。
正是因為蘇江酒不同意,所以華淩風也曾為愛癡狂過,他想過去殺了蘇江酒府中所有侍君,還想将蘇江酒的武功廢掉,永遠囚在自己身側,讓他隻屬于自己。
華淩風最後也确實這樣做了,她因恨殺了景王府中許多侍君,當他要殺桑故卿時,蘇江酒卻與華淩風動起手來,他倆打的不可開交,熱火朝天。
華淩風根本就不會對蘇江酒下死手,可蘇江酒對華淩風出招,卻是招招緻命。
到最後,蘇江酒甚至不惜拿劍重傷華淩風。最後再與華淩風打成平手時,蘇江酒不惜與他同歸于盡,也絕不受制于人。
華淩風知道蘇江酒沒心沒肺,無情無義,但他卻對蘇江酒動了真心。
華宸曾對華淩風說,“男子是泥做的骨肉,女子是水做的骨肉,女子自然是要比男子更柔弱一些的。”
當華淩風看着蘇江酒全身傷痕累累,身上多處被自己打傷,看着她明明痛的雙手都在顫抖,卻還在咬牙堅持時,華淩風紅了眼眶,心如刀割。
江酒一定很疼吧?
可他卻忘了,自己身上也滿是遍體鱗傷,華淩風受的傷比起蘇江酒隻多不少。
可蘇江酒不僅不心疼華淩風,還說出了一句決絕的話,“從今往後,你我之間,再無情義!”
若華淩風從一開始就放棄追求蘇江酒,那他現在應和蘇江酒恩斷義絕了,可蘇江酒與他一起跑馬喝酒,一起吟詩作賦,一起并肩作戰,共赴沙場,還與他在床榻上纏綿悱恻,有了夫妻之實,蘇江酒給他帶來的甜是他不願失去的。
所以,華淩風為蘇江酒低了頭,他願意放下身段,放低姿态去求蘇江酒原諒他。
華淩風淚流滿面,他一臉卑微的祈求蘇江酒原諒,他哽咽道:“江酒,咱們不鬧了好不好?江酒,我錯了!你别不要我,好嗎?”
蘇江酒本就是個能屈能伸之人,她念在她與自己過往的情誼上,隻道了句,“再有下次,我定殺了你!”
華淩風聞言,似感恩戴德般的點點頭,他一個勁應道:“好,不會再有下次了!”
華淩風說着,他忍着全身的傷痛,一把将蘇江酒攬入懷中,死死抱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會從懷中消失。
經此一事後,華淩風再也沒有想将蘇江酒囚在自己身邊的想法,因為蘇江酒的性子太過剛烈,她甯可一死,也絕不屈服。
所以,華淩風不可能做她的侍君,便隻能做她的情人。
至于蘇江酒是個什麼樣的人?
人有千面,心有萬象。人心不同,如其面焉。
而蘇江酒也是如此,外人眼中的她是個瘋子,是個殺人如麻的女羅刹,百姓眼中的她,除了會打仗,便是個不堪大用,生活聲色犬馬,奢靡無度,喜歡逛花樓喝花酒的混世魔王,世人眼裡的她是個能與江郁比肩的奇女子,是個為燕國立下赫赫之功,讓諸多高手聞之色變的英雄,可親人眼裡的她孝順長輩,乖巧懂事,至于華淩風眼裡的她,就是個心機深沉,喜歡算計人心,無情無義但又嘴硬心軟,特别矛盾的人。
華淩風想了許久,才笑容明媚的道了句,“她是個好相處的人!”
虞珺卿嘴角抽了抽,有些不可思議,“她好相處?”
蘇江酒嗜殺之名,天下皆知,一個喜歡亂殺無辜,手上染滿鮮血的人,好相處才有鬼了!
跟蘇江酒交朋友,不得天天提心吊膽啊!
可虞珺卿卻忘了,他身邊的人,陌風、邵懷澈、楚熙、包括對他好的親人,華宸、虞酒卿、華淩風,他們這些人,在江湖上的名聲,哪個是善茬?哪個不是殺人如麻,嗜殺成性?還有白清蘭,雖然她在江湖上,人人都說她不會武功,可她私下殺的人鬼知道有多少,最後,就是虞珺卿自己,難道他就沒殺過人?
人之難知也,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配其險,浮雲不足以比其變。
人是一個複雜的結合體,所以生而為人,非常矛盾。
因為人有千張面具,這些面具裡,有人可以看到他們善良天真的一面,也有人可以看到他們邪惡發瘋的一面,但他們也有鮮為人知的一面,永遠留給他們最信任的人。
華淩風沒有理會虞珺卿,他隻是微微一笑,轉身離去,虞珺卿見華淩風不再多說,便也識趣的不再廢話,他緊跟華淩風身後,與他一道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