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佩無力的雙膝跪地,他看着裴嗣音在烈火中煎熬,她心裡是說不出的自責與悔恨。裴子佩對着裴嗣音哭泣道:“嗣音,對不起,是姐姐沒用救不了你!”
裴子佩說着,他決絕的從袖中拿出一把出鞘的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
匕首寒光閃爍,刀身鋒利。
裴子佩哽咽道:“嗣音,是姐姐對不起你,沒能救出你。但嗣音你别怕,姐姐陪你一起下黃泉做伴,這樣我們一家人就又能團圓了。”
“姐!!!”
裴嗣音心裡一緊,她啞着嗓子撕心裂肺的喊出一句。
就在裴子佩的刀要在脖頸上劃出血痕時,隻見容煦在移形換影間站到了裴子佩身前,他迅速的打掉了裴子佩手中的匕首。
匕首落地的那一刻,裴嗣音才穩定了心神。
但匕首落地時,容煦知道,自己輸了,他輸給了一個女人。
他不想和裴子佩多費唇舌,因為他明白,從他的心不忍裴子佩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裴子佩賭赢了,但自己卻輸的徹底。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
隻有方才在裴子佩将刀抵在自己脖頸上時,容煦才知道自己的内心在裴子佩自盡的那一刻時到底有多恐懼,他習慣了裴子佩的照顧,所以害怕裴子佩真的死在了他面前。
他恐懼到一顆心都快要碎掉了。
容煦命令道:“都撤了吧!”
容煦語畢,他伸手将癱坐在地上的裴子佩打橫抱起,轉身離去。
翌日,天蒙蒙亮時,大殿上已擺滿宴席。
群臣都恭恭敬敬坐在各自的宴席上,而在大殿最後面不起眼的角落裡擺放了五桌席位,是胡臨特意吩咐人擺放的。
這五張席位上坐着白清蘭、虞酒卿、陌風、阿芙和阿糜五人,因人是胡臨帶進來的,所以衆人也不敢對這五人如何。
蕭曦澤帶着辛楚、宮濤和石頌之三人站在大殿上,蕭曦澤對胡嶽行了一禮,“本王南國攝政王蕭曦澤參見古月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胡嶽一身龍袍,穩坐皇椅。他大袖一揮,大氣磅礴,“攝政王免禮,賜坐!”
“謝王上。”
蕭曦澤帶着身後三人入了座。
蕭曦澤站起身,對着胡嶽行了一禮,“王上,本王此來,是代表南國來與貴國求和,止戰止戈。”
胡嶽不解,“求和?”
“南國願每年向古月國進貢白銀千兩,黃金萬兩,絲綢百匹,金銀珠寶不計,以此來和古月結兩國之好,百年和平。隻求貴國能高擡貴手,速速退兵。”
胡嶽輕笑一聲,“隻送這些東西來,貴國誠意怕是不夠啊。”
蕭曦澤微微蹙眉,“那依王上之意,要如何?”
雖說古月是個小國,但胡嶽從來都不是怕起戰争的人,他不怕和南國打仗,所以說話也不再顧忌,隻直言不諱道:“孤要南國割讓四城給孤,孤便下旨退兵如何?”
宮濤心中一驚,他氣的發顫,“這……貴國未免也欺人太甚了些吧?南國不管割讓哪四城,城裡住的皆是我南國子民,若割讓,豈非讓他們經曆流離失所之苦?”
宮濤本就是忠君愛國之人,他是愛民如子的清官,也始終記得自己是南國的臣子。他不想讓百姓無家可歸亦或被迫過上被人俘虜的日子,也不想讓南國忍受喪權辱國之痛,所以他想為南國極力争取一些。
顔笙身穿一襲紅衣官袍站起身,他對着胡嶽行了一禮後,才轉身對蕭曦澤行了一禮,蕭曦澤颔首,以示回禮。
他的聲音幹淨澄澈,如泉水敲打玉石一般動聽。他與蕭曦澤對質道:“攝政王,南國派你來,是來求和的。但求和也要看形勢,如今南弱古強,便已失了談判的先機,各讓一步已無可能。”
辛楚冷笑一聲,“你們這是強取豪奪,趁火打劫,簡直不可理喻?”
顔笙應道:“此言差矣,如今古南兩國之形勢就如漁翁取珠。南為鹬蚌,古為漁翁,既已入網,再過掙紮也是徒勞,不如趁蚌完好無損之時,主動獻珠也可保爾周全,否則漁翁不介意以刀撬蚌,屆時要的可就不止一顆珠子了。”
“圍師必阙,窮寇勿追。如今南國确實已失談判的先機,但南國好歹也是六國中的強國之一,即便一次小小的落敗,難道傾南國舉國之力還不能與古國一較高下?南選擇談判,不過是為天下萬民考慮。南國雖非泱泱大國,但也是漢族,漢族人民之胸懷有海納百川之氣量,南朝君臣知曉若一味征戰苦的便是天下百姓,所以才選擇一再退讓,主動求和,已結兩國百年之好,但若古國一味咄咄逼人,那南國便也不再客氣,這就回去向吾國陛下禀報,不過是再打一仗,南國又有何懼?”
此話出自坐在最後方不起眼之處的白清蘭之口,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字字清晰,言語中透着王者之氣。
衆人目光紛紛看向白清蘭,但隻有蕭曦澤的目光注意到坐在白清蘭身後的女子,他一身紫衣,眼底有一顆淚痣。
她就是——阿芙。
當蕭曦澤身旁的宮濤和石頌之在看到白清蘭時,不覺驚訝,“浮生姑娘,你怎麼在這?”
就連辛楚和蕭曦澤都不經心顫了一下,辛楚詫異道:“白清蘭?”
胡嶽蹙眉不悅,質問道:“兩國交談,是誰這麼大膽,放了一個女子進來搗亂?”
胡臨連忙起身對着胡嶽行禮,“王上息怒,是臣放她進來的。”
白清蘭站起身向胡嶽行了一禮,不卑不亢道:“臣女南國攝政王之妹白清蘭拜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胡嶽不解,“你為何不姓蕭?”
“臣女與兄長并非一母同胞!”
此話一出,古月國的大臣全都明了,衆人都猜測,此女的母親應是禮王的妾室,因不受寵,所以此女才随母姓。
而白清蘭此言也将辛楚、宮濤、石頌之等三人吓了一跳,這攝政王怎麼還有個妹妹,難不成是私生女?
但蕭曦澤見白清蘭幫了自己的份上,也就不再過多計較此事。
胡嶽輕哼一聲,出言恐吓道:“你這大言不慚,不知死活的女子,就不怕孤将你就地斬殺嗎?”
白清蘭絲毫不懼,依舊不緩不慢道:“兩國交兵,不斬來使。南國使臣入古,天下都在看着。王上,古月的前身是胡國吧?當年就是因為胡國殘暴不仁才被虞興兩國的祖宗給聯手滅國,現如今古月國好不容易恢複了元氣,王上就又要随意欺辱斬殺漢人,就不怕又重蹈胡國之覆轍?”
胡國的滅亡是胡人的恥辱,古月國人身為胡人後代,也為此事感到憤怒不已。
因為當年,虞國的先祖虞封和興朝的先祖容鶴聯手将胡國屠殺殆盡時,曾有三百萬百姓投降了這二人,成為了俘虜。
可這三百萬人,女子皆被虞封和容鶴的手下當成了妓女玩物,沒日沒夜與人苟合,待虞封和容鶴的手下将這些無辜可憐的女子玩夠後,就會直接殺了,屍體一把火焚燒。
而男子則是将他們驅趕到挖好的坑裡,進行活埋。
三百萬人,僅一個月的時候,皆都化作了森森白骨。
胡國的文官不是被丢進油鍋就是被扔進了蒸鍋,油烹而死,至于武将不是征戰沙場而死就是被火活活燒死,其畫面慘不忍睹。
而胡國的末代皇帝名為胡歸,胡歸不是一個明君,但他生性仁慈,膽小無謀,在為多年,毫無建樹。
但就是這麼一個怯懦無能的皇帝在聽到虞封和容鶴攻入了皇宮時,他果斷将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兒子——胡洺。
那一年的胡洺也就剛滿十八歲,他接過了沉甸甸的玉玺,身上扛下了救國的重任。
而胡歸也在将玉玺傳給胡洺後,上吊自殺了。
胡洺為了不讓胡歸的屍身受辱,準備用火焚了他的屍體,但不曾想,敵軍沖進了大殿,直接一刀殺了胡洺。
胡洺在位僅僅隻有一個時辰,就死于非命。
而胡歸的身體,因為人人都想拿着胡歸的屍體到虞封和容鶴面前邀軍功,所以最後,胡歸的屍體也被敵軍搶的四分五裂。
至于胡歸的王後——吉娜,因身姿妙曼,容貌豔麗而日日被百人羞辱,最後因肛腸皲裂而死。
吉娜生前被人羞辱時,虞封命人找了一名畫師,将她受辱絕望的模樣畫成了一副香豔圖,容鶴還給此畫取名——嘗後圖。
最後,胡歸和胡洺後宮的妃子,醜的做成了人彘,美的扒下了他們身上的皮鑲嵌在了畫上,做成了一副又一副精美無比的美人圖。
隻是這些美人圖因太過血腥,後被虞封和容鶴的後人給全部燒毀了。
胡國的滅亡為周朝和漢人報了血海深仇,但也差點讓胡國亡國。
真是天道好輪回,蒼天饒過誰。
這些不好恥辱的胡國曆史讓滿朝文武勃然大怒。
白清蘭一句話引起諸位古國大臣不悅,紛紛怒斥道:“放肆!”
“區區一個南國攝政王之妹,竟敢口吐狂言,是不想活了嗎?”
還有大臣直接向胡嶽行禮,“王上,南國使臣出言不遜,并沒有将吾國放在眼中。依老臣看,這也沒有再談下去的必要了,直接開打吧!”
站在胡嶽身側的公公厲聲道:“肅靜!”
一句話讓現場安靜了下來,衆人又坐回自己的席位。
大殿外,一個士兵走了進來,他單膝下跪,“王上,雍王妃在殿外求見。”
士兵一句話讓本是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胡臨心裡顫了顫,她來幹什麼?
胡嶽瞥了眼那張表面不動聲色的臉實則内心已不安的胡臨,笑的意味深長,“讓他進來!”
士兵行了一禮,“是!”
士兵退下後,不一會朱湘向大殿款款走來。朱湘儀态端莊,舉止優雅,一舉一動頗有大家閨秀的風範。
朱湘站在殿前行了一禮,“妾參見王上,王上萬歲萬萬歲!”
胡嶽大袖一揮,“平身!”
“謝王上!”
朱湘站直身體,胡嶽調侃道:“孤聽雍王說,雍王妃身子骨若,體弱多病,雍王妃不在雍王府養病,來大殿上做什麼?”
朱湘行了一禮,“王上,妾今日是為兩國議和而來。妾不僅僅是大皇子的王妃,更是這南國的公主。妾來古國和親,是為締結兩國之好。妾來古國已有十一年,這十一年裡,兩國從未發生過戰亂,可如今南古兩國又要大戰,妾作為南國公主,自是要挺身而出,來化解這兩國紛亂。”
胡嶽饒有興趣問道:“你想要如何化解啊?”
“南國戰敗,已成事實。如今商榷,意在止戰,為天下萬民争取太平。然,割讓四城卻有不妥,畢竟四城是屬于南國之地,我漢人疆土,皆是一寸不讓的。若将南國疆土強行割讓給古國,那會使南國萬千子民遭受喪權辱國之痛,所以,不如隻割一州吧,将濉州割給古國,也算是南國退了一步。要不然,若兩國都僵持着,不肯讓步,那戰事必起,南古兩國,國中混亂,那就算南國暫時失勢,那也是國富民強,國力不可估計,若真逼急了,南國傾全國之力,屆時魚死網破,南古兩國皆都得不償失啊!”
胡臨看着大殿上的朱湘不卑不亢,一字一句,條理清晰的分析着兩國的局勢,此刻也不能不站出來說話了。
畢竟國事轉家事,若此刻不幫她,回家恐怕是要睡地闆了。
胡臨心中輕歎,阿湘,我真是拿你沒辦法呀。
胡臨上前行了一禮,“王上,臣妻此言有理,古國此戰後,也元氣大傷,需要修養,實在不宜再戰。所以不如就隻讓南國割讓一州,再每年向古月進貢就好。”
朱湘瞥了一眼立在自己身旁,替自己說話的胡臨,眼底閃過一絲詫異,但心中更多的卻是感激。
朱湘一直以為,胡臨對她的愛,是有限度的,例外這兩國之事。
畢竟涉及到了國之大事,他身為古月皇子,自當為自己的國家多争取些,但朱湘完全沒料到,他居然在這種事上也站在了她這邊。
胡嶽聞言,心中怒不可遏,朱湘這個賤人,到底給胡臨灌了什麼迷魂藥?把他迷的連為國争奪地盤的這等家國大事也不放在心上?
胡嶽氣歸氣,但他并不想搏了胡臨的面子,畢竟胡臨是他最為寵愛的兒子。
胡嶽心平氣和,松口道:“好,就聽雍王的,各退一步。隻是攝政王要記住,退一步不是因為孤怕了南國,而是孤在給你們南國臉面,攝政王回去後記得告訴南國皇帝,讓他安分守己些,否則下一次,孤要滅掉的,就不是南國一州一城了,而是要殺盡整個南國,就像你們當年滅掉白帝一樣。”胡嶽語畢,大手一揮,“退朝!”
胡嶽這番發言可謂是霸氣十足,這番對南國赤裸裸的羞辱讓朝廷上的官員都聽的神清氣爽。
南國在蕭景楠執政時,常常發兵将古月打的屁滾尿流,丢盔棄甲,真想不到,風水輪流轉,今日也該古月揚眉吐氣了一回。
但這番奇恥大辱卻讓辛楚、宮濤和石頌之心裡怒火中燒,氣的咬牙切齒。
想他南國也是六國中的強國之一,竟到最後被一群蠻子出言羞辱,這真是将辛楚等三人氣的火冒三丈,最後全都憤然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