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蘭跟着虞酒卿落子,“匈奴暴虐成性,頻頻侵犯中原,此族戾氣太重,不可留。蠱族被大燕奴役多年,心中怨氣已深,若滅大燕,蠱族倒是一個可以拉攏的族群。燕國實行女尊男卑制,導緻陰陽失衡,有悖天道,不可留。安狼、古月、南陌三國狼子野心,其心可誅,便更不能留了。至于虞興兩國多年戰争,不少将士因兩國祖輩私怨而枉死前線,邊境戰火連天,百姓怨聲載道。既已不得民心,那留着還有何用?所以六國兩族相安無事,此路不通,唯有天下一統,方可太平。”
虞酒卿落下一子,“那你覺得誰有資格能做這一統天下的王呢?”
白清蘭落下一子,輕笑一聲,“一個個試呗,天下能人輩出,總有一人可以勝任的。”
虞酒卿疑惑,“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會讓虞暥為帝嗎?”
“凡事沒有絕對,他适不适合,隻有坐上了皇位後才知道。”白清蘭落下一子,“我要的君主,是個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事開太平的明君,若他達不到我所期望的,那就隻能換人了。”
“他還隻是個孩子,需要有人教。”
白清蘭微微點頭,“娘娘,我不明白,虞珺卿才是你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你為何不想着讓他稱帝?”
虞珺卿是虞酒卿心頭一道觸之即痛的傷疤,這道傷疤是虞酒卿藏在心裡,既不能與人訴說的苦,又是一輩子都不能愈合的痛。
景元四十年,當甯梓辰帶領的百萬大軍打進邑都時,虞酒卿手執千尺,帶兵親征。
臨行前,她曾答應過虞珺卿,此次出征,不管結果如何,她都會回來帶着虞珺卿離去,她會保護好虞珺卿,絕不讓他受辱。
可是她卻忘記了,甯梓辰手下的士兵都是一幫糙漢,他們進城連無辜的百姓都可以被他們肆意屠殺,更何況是皇室中人,他們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
當甯梓辰的士兵屠進皇城時,他們見着虞珺卿面如敷粉,唇若施脂。容貌豔麗,纖妍潔白。便對他起了歹心。
畢竟軍中無女人,再加上他們在城中屠殺多日,早就身心俱疲。
而今美色當前,虞珺卿膚色白膩,身形修長,容貌俊秀,再加上他又不會武功,還是虞國皇室,面對敵軍,他無力反抗。
敵軍見色起意,十人将虞珺卿團團圍住,用色眯眯的目光審視着虞珺卿的全身上下。
敵軍好似一頭又一頭兇狠饑餓的狼,在盯着一隻肥美味鮮的羊一般。
虞珺卿被吓的瑟瑟發抖,汗毛倒立。
虞珺卿本想圍護皇室尊嚴,拔劍自刎,免受侮辱,但他沒料到的是,他被敵軍粗暴簡單的用繩子綁起雙手雙腳,用他的腰帶塞進他嘴裡,以免他咬舌自盡。
皇宮裡,大殿内,鮮血濕錦衣,銷魂入骨髓。
敵軍似洪水猛獸般,無情侵犯蹂躏着虞珺卿的身體,将虞珺卿的尊嚴狠狠踐踏在地底,踩的稀碎。
他們一邊對虞珺卿做着□□之事一邊又惡言惡語羞辱嘲諷他。
“喲,這就是虞國的二皇子啊!”
“我們兄弟可有福了,居然讓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像昌妓一樣伺候我們,兄弟們,二皇子都投懷送抱了,大家不多賣點力,怎麼對得起二皇子這番讨好啊?”
此話一落,衆人起哄。
而此刻的虞珺卿衣衫大敞,雪白的皮膚上渾身青紫,面對敵軍的侵犯,他隻覺惡心想吐。
良久後,虞珺卿的雙眼除了絕望和麻木外,他的心裡還有怨恨。
他恨,虞酒卿為什麼不來救他?
虞酒卿不是戰神嗎?神無所不能,那護住至親至愛也是輕而易舉的事,為什麼護不住他?
就在虞珺卿快要意志崩潰時,是虞酒卿拖着一具傷痕累累的身體,拼命趕來拯救了他。
隻可惜,虞酒卿來晚了一步,此刻的虞珺卿已是遍體鱗傷,他沒有求生的意志了。
虞酒卿将淩辱他的士兵全部殺光後,才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虞珺卿,讓他為了自己要好好活着。
隻要他活着,一輩子不原諒自己都可以,想怎麼折磨自己都好。
隻要能贖罪,虞酒卿做什麼都行。
而也正是從那一天,虞珺卿有些瘋魔了。
一向性格溫良的他好像變得有些變态,他變得心狠手辣,心腸歹毒,處處算計,他将蒼生當蝼蟻,喜歡亂殺無辜,他還在府中肆意豢養男寵妓女,并且,虞珺卿好像對她這個姐姐更加依賴了。
虞酒卿能感覺,這份依賴不是來自于姐弟,更像愛人關系。
虞酒卿苦笑一聲,聲音如常,“珺卿,他性情乖張,心思歹毒,暴虐成性,野心勃勃,他不适合做皇帝。”
白清蘭嘴角一勾,“聽你一說,我倒覺得他合适。生做帝王,本就要活的冷血無情,六親不認。”
虞酒卿微微搖頭,“清蘭,你隻說對了一半,帝位是冰冷的,可為君者,卻要做到恩威并施,以霸道為主,王道為輔。更要以天下百姓為重,因為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而珺卿,他手段毒辣,心思不純,若他上位,隻會有暴政,不會有仁政。”
“暴其民甚,則身弑國亡;不甚,則身危國削”白清蘭落下一子,“是了,他确實不适合。但既然是你弟弟,也總得給個機會不是?”
虞酒卿不答反問,“你若要教他,從何教起?”
白清蘭嘴角一勾,“縱橫捭阖,攻心為上。上善伐交,其次伐謀,其下伐兵。若要教他,就得先問問,他要做賢君還是明君了?”
虞酒卿不解,“何解?”
“賢君治國,不以私害公;賞不加于無功,罰不加于無罪,法不廢于仇雠,不避于所愛;不因怒以誅,不因喜以賞;不高台深池以役下,不雕文刻畫以害農,不極耳目之欲以亂政,是賢君之治國也。明君治國,而晦晦,而行行,而止止。三寸之機運而天下定,方寸之基正而天下治。一言正而天下定,一言倚而天下靡。”白清蘭落下一子,笑道:“明君馳騁沙場,強國安民,他們治國有方,善于謀略,明辨是非,能夠以弱勝強,還能讓天下歸一,百姓太平。而賢君,憐惜百姓,體桖大臣,手無冤魂,心軟多情,他們隻能為百姓謀福,但不能替國開疆拓土,但僅僅隻為百姓,也能流芳千古。”
虞酒卿應道:“賢君心慈手軟,成不了大事。如今虞國改朝換代,所以自是要出一位明君,雪國恥,征天下。”
“我明白了。”白清蘭手執白子落下,“這一子,我賭虞珺卿,他一定可以稱帝。”
虞酒卿也落下一子,棋子落下時,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眉眼微沉,“我壓虞暥。暴政不可長久,驕橫殘暴,濫用民力,橫征暴斂,亂殺無辜,隻會自取滅亡。”
“我若輔佐,必要廣納賢才,屯兵屯糧,南征北戰,天下一統。使朝堂文昌武勝,使武庫兵器充盈,使國庫錢糧漫溢,使家國國富民強。既為新君,改天換地,想要天下歸一,便要以戰治天下。”
“故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所以以戰治天下,不敢苟同。”
“天下紛亂,列國伐交頻頻,大争之世,唯論強弱存亡。”白清蘭輕笑一聲,“戰,不一定要刀兵相向,炮火連天,也可以是遠交近攻,合縱連橫。謀定而後動,先勝而後戰。”
“雖有良策強國,天下歸一。可若君王暴虐成性,不為百姓謀福,聽信佞言,殘害忠良,又當如何?”
“得賢者昌,失賢者亡,民心向背,大廈必傾。”白清蘭輕歎,“若真有一日,我的所有努力都因他而付之東流,那我認命。至于虞珺卿,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看造化了。”
白清蘭落下一子,“不過,我還是信他,隻要好好教導,定能一改往日秉性。畢竟,人之初,性本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虞酒卿落下一子,“我更認同,人之性惡,其善者僞也。”
虞酒卿笑意加深,她的目光看向棋盤,眸光灼灼,“清蘭,你快輸了!”
白清蘭看了一眼棋局,滿盤黑白,白子已所剩無幾。
白清蘭眸光微閃,語氣平靜,“兵家雲,投之亡地而後存,陷之死地然後生。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不要輕易論輸赢。”白清蘭落下一子,瞬間捏轉乾坤,死棋變活棋,赢下一線生機。
“垂死掙紮不如早些投降。”虞酒卿目光加深,落下一子,直接切斷白清蘭後路,“帝王荒淫無道隻會讓百姓君臣和其離心離德,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所以,白子必死無疑。”
白清蘭看着棋盤上的黑白二子,便知自己大勢已去,以無翻盤之機,她輕歎,“勝固欣然,敗亦可喜。此局,雖輸不悔。”
虞酒卿從蒲團上站起身,笑道:“你心裡的想法我已知曉,清蘭,珺卿是我的親弟弟,你給他一個機會吧。如果他不行,你就去找虞暥,而後将虞珺卿當做虞暥上位時的一塊磨刀石,最後替我翻了這天地,毀了這亂世,和虞暥一起,重新打造一個盛世好了。”
石以砥焉,化鈍為利。
白清蘭一聽就懂虞酒卿的意思。虞暥還小,要曆經萬事,斬遍荊棘,才能站到頂峰。
而若虞珺卿不是明君,那他将會是虞暥生命中最大的一道坎。
以虞珺卿做石,虞暥為鈍刀,隻要鈍刀能在這塊石頭上磨為利刀,虞暥就能成為一位殺伐果決的明君。
白清蘭行了一禮,“得君重托,必不辱使命。”
虞酒卿走到白清蘭面前,将她扶起,虞酒卿關心道:“你今日就要走嗎?”
白清蘭微微搖頭,“等你将神仙廟的事處理完後,我再離去。”
“這樣也好。我如今沒有武功,所以事事隻能假手他人去辦,但若你在,還能幫我分擔一些。”
“我可不白幫忙,我要報酬的。”
“想要什麼?”
白清蘭靈機一動,毫不客氣道:“我要錢。畢竟我出門的盤纏都用光了,現在囊中羞澀,窮的連飯都快吃不起了。”
虞酒卿被白清蘭逗的忍俊不禁,她爽朗的笑出聲來。
虞酒卿一揮手,芙蓉會意,她立刻走出大門。
良久,她拿着一疊銀票和一袋白銀走到白清蘭面前,白清蘭接過後,掂了掂份量,才心滿意足道:“多想娘娘慷慨解囊。娘娘放心,拿人錢财替人消災,所以輔佐一事,民女定當盡心盡力,絕不負您厚望。”
虞酒卿行了一禮,“那就多謝白姑娘了。”
白清蘭将銀票白銀遞給陌風,陌風将白銀和銀票小心翼翼收好後,白清蘭才行了一禮,“清蘭叨擾多時,現今天色已晚,清蘭就先告辭了。改日有空,清蘭再來找娘娘喝茶弈棋,賞花煮酒。”
虞酒卿笑道:“好,你不管什麼時候想來,我都随時恭候。”
白清蘭抱拳行了一禮,虞酒卿回了一禮。
芙蓉轉身,帶着白清蘭和陌風離去,兩人在芙蓉的帶領下,順利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