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奔湧,魔力狂躁不安,随血脈激蕩,肌理開始痙攣。這片湖水無疑激發了她身體中的魔力,令它們發動了一場由内而外的叛變。每多一分魔力留存在她的身體中,都會像是紅熱的炭火與萬古的寒冰相貼,熄滅的木灰一層層剝落,直到全部化為灰燼。
灼痛中戰栗的皮膚肌理,就是正在剝落的木灰。
她甚至無法釋放這些僅在體内暴動的力量,它們不再是她為一顆全身心信賴的夥伴。
星野低垂,湖光山色依然靜谧,連微風都悄悄平息,唯有湖上掙紮的女體,寂靜而凄楚的緩緩燃盡。
這裡無疑是為她準備的幽囚獄。
一湖星光搖曳,狂風由南向北席卷整片湖水,掀起半人高的波瀾,一漣漣滑向淺灘,則成了滿池褶皺。
從其裹挾的霜花可以推測出,這是一陣極為凜冽的寒風,真吹到了伽納身上,在緩解她的痛楚之前,她極有可能因為極寒與極熱的相撞而失衡爆裂。
但風中的寒意并未過多停留,況且這片邪魔栖息的湖水像是有着削減除它本身以外一切造物魔力的特性,寒風還未行至中部,霜花就已無聲消弭,真正拂過伽納身體的,也僅是一陣透着寒意的微風而已。
可怖的灰化确被打斷,冰花般的紋路沿着她剝落的皮膚生長,奇異的封住了肌理的裂隙,她已經失去了幾乎全部的皮膚,但這層堅硬的冰殼成為了她新的皮膚。
沁涼的魔力随之滲入進來,安撫每一滴血液與癫狂的力量,梳理絞成亂麻的筋脈,雖不至于完好如初,但至少,止住了頹勢。
她被這陣風溫柔的包裹,落在淺灘邊的古樹下,渾身僵硬。
有人在身邊降落,是個男性,呼吸與步伐卻十分輕盈。雙眸已經燃盡,
能辨認出這一點,是靠着拼命運作起來的其他感知,這不免又帶來魔力的額外消耗。
越是消耗,傷勢便越是纏綿反複。
“我們的魔力并不相融,不能為你直接治愈傷口。我隔絕了你和這裡的一切接觸,這樣你可以慢慢修複體内的創傷。等你恢複的差不多了,我可以稍微送你一程。”
男子的聲音竟然稱得上明快,也與他的步履一樣,輕盈如飛鳥,似乎還帶着細微的鼻音,并非她熟悉的任何一位。
确實如他所說,冰殼隔絕了自身與外界環境的聯系,幫助她專于自救,當然也防止她暴起攻擊,是個十分妥帖的做法。
她已經認定,他必然是罪魁禍首,否則怎麼會巧之又巧的出現在這裡,就在變成這副模樣之前,她剛确認過一遍,這四周并沒有任何生物靠近。
“我是瑪納加爾姆,來自幽夢澤,雖然我并不認識你,也不知你是否聽過我的名字,但幽夢澤希望與其他國家始終保持着良好的關系,我也認同這一點。所以,我必須要提醒你,這樣拼命的耗費魔力感知我,對你的傷勢更加不利,還是……”
他沒能說完,銀白的刀刃便從下颌垂直向上切去,直取性命。
瑪納加爾姆向後翻躍,騰身躲過,皺起了眉頭。他沒想到自己救下的精靈如此固執,即使在自己的控制中還不能移動,卻已經先發制人展開了攻擊。
他不禁開始猜測她在此停留的目的,一般隻有正在行使犯罪的惡獸,在被打斷時,才會如此惱羞成怒。
但這裡是梅德歐蘭特的國土,她也是精靈,實在沒有必要這樣步步緊逼,如果是質疑他一位幽夢澤的妖怪出現在這裡所為何事,至少也要給他說話的機會才對。
難道剛剛的灼燒,也損害了她的智力,令她失去理智敵我不分。越想越覺得這一點十分合理,此時昏暗的湖岸被劈面而來的刀光照亮,令他矯健的身影無所遁形。
銀白的巨刃貫通近半湖面,像是頂天立地的巨刃持刀揮砍,瑪納加爾姆斂神應對,躲避着,揮出熒藍的冰霜氣浪。
兩相對撞,锵然之聲響徹山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