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勉為其難為他挑選安排,以烏洛波洛斯對他的了解,也就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倒不如順其自然。
最重要的一點,莫昂斯特曾深陷數千年前的魔女審判庭中,他又與已被審判的意志魔女有過摩擦,還是謹慎行事為好。
他才剛開口,便有侍從快步行來躬身行禮,得到應允後,才斂袖小聲通報:“先前帶回來的那位……呃,那位先生,他醒過來了,說有事相商,關乎莫昂斯特氣候水文,還請吾王示下。”
烏洛波洛斯并未猶豫,當即揮退幾位重臣:“那麼今日便到此為止,相關事宜,我們明晚再議,仍在這裡。”
“是。”
待官卿散去,侍從才接道:“隻是他剛剛蘇醒,身體實在虛弱,無法動身,還需吾王與殿下移步,也免得騰挪病患,牽連出難愈的雜症。”
烏洛波洛斯點頭,父子一同由內侍引路,往殿後去。
紗幔已全部撩開刮起,即使近來天氣不爽,但這座四面通透的廊廳在子夜寂靜中仍可稱得上涼爽,留在這裡修養,也是王宮貴戚才有的待遇。
“你們下去吧。”
約爾曼岡德側頭吩咐,侍從們齊聲告退,榻上的來客卻在此時爆發出一陣猛烈的咳嗽,幸而為首的侍女将他扶住取了沾滿藥粉的手帕令他吸入,才緩緩平息。
“你就留下看顧他。”烏洛波洛斯在塌前落座,洛芙垂首稱是,為他們倒上盎珈,便默然肅立在側。
半晌,他們都沒有率先開口。
依莫昂斯特禮節,面見君王,當坦誠無疑,主動表露身份來意,妖王一向和藹可親,并不會怪罪多言。
可這位來客似乎有些脾氣,亦或是習慣不同,還在等着他們發問,但上位者的智慧在于,讓其所統治的子民,按照他們的意圖來行事。
烏洛波洛斯掃過對方波瀾不驚的病容,呷了一口茶水,以無形的壓力制止了兒子的發問。
“舊傷纏綿,請恕不敬之罪。”特霧爾薩圖斯在洛芙的幫助下支起身靠在背後的軟墊上,緩緩籲氣。“梅德歐蘭特謀殺金倫加太主洛洛萌?歐尼斯,結局已定,慶典魔女旁觀此事,卻并未做任何回應。消息或将傳遍大陸,但見魔女如此态度,我隻是前來通報,提示莫昂斯特,還需早做打算。”
驟然得知這樣尖銳的秘辛,約爾曼岡德下意識看向父親,卻見老辣的妖王仍隻是淡淡飲茶,等着來客的下文,才反應過來,自己實在年幼稚嫩,被來路不明的陌生種族幾句話便說的心神不安。
“貴客遠道而來,這番話全為敝國安危着想,實在高義。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請不要拘禮,直說無妨。夜深了,我們便不打擾貴客休息。約爾,這些日子你來照顧我們這位貴客的起居,養好身體,其他事便過後再議吧。”
烏洛波洛斯隻是微動眼簾,似乎對此前的話語都隻是風輕雲淡的聽過,便起身拂袖而去。
“你來安排,過些日子,等他身體好一些,把他挪到我宮中側殿,仔細照顧。”
原以為至少還能跟皇子秉燭夜談的特霧爾薩圖斯不免失望,他本不擅長謀劃,隻想遠遠逃開潮的擺弄,自然是距離她近期活躍的弗拉瑞越遠越好,但即使他帶來了這樣重要的消息,莫昂斯特對他也隻是以禮相待。
雖然此時還不至于大發雷霆剿滅宮中親眷——他也确實沒有這樣的力量——但見連約爾曼岡德也不過留下一句“安心休息,其餘諸事自有定論。”便揚長而去,更覺得今晚隻是自導自演了一出無人問津的喜劇,頓時怒火攻心,咳出大片的血花。
“吾王仁慈,不忍您帶病參謀,是希望您早日康複。吾王與殿下今夜是一定會思慮許久懇談許久的,請您千萬保重身體。”洛芙給他喂了藥,短短幾句,便恰到好處的消去了他的怨氣。
“謝謝。”
他低聲道謝,換來一個純良無辜的笑靥。
“您不用客氣,這是洛芙應該做的。”她俯身行禮,熄暗燭火,安然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