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枝葉繁密的大樹下,兩人一同擡頭向上望,隻見綠葉如羽般層疊覆蓋,将天空遮蔽的不露一絲光亮。别說是花朵,就連不日後能開放的花骨朵都沒有一個,當然無花粉可采。
“我隐約記得,伊卡洛斯是說要去城外來着。”
“你們要采花是嗎,這個天氣,也就隻有馬卡斯湖泊周圍才有早開的天中犀。着急的話,可以去那碰碰運氣。”
晖擡着腦袋喃喃自語,在聽到這個聲音時驚訝的低下頭,頸骨發出嘎巴一聲響。
一位婦人正立在不遠處的房屋門廊下,笑盈盈地看着他們。雖年事已高,但仍精神矍铄,一絲不苟的绾着銀發,整潔平整的暗青色長裙下,是一雙頗有年頭的雕花皮鞋。
看起來像是病逝前的祖母,潮點了點頭。不知是眼前之人與親人的确有些細微之處的相似,還是這個年紀帶給人們的相似,都讓她不由自主的去相信對方。
“謝謝。”馬卡斯湖就在東邊不遠的木犀森林裡,現在出發,大概需要……總之在鮮花枯萎之前還是趕得回來的。她道過謝,轉身便要上路。
“年輕人,如果你們有好運氣。能否勞駕幫我順路帶些馬卡斯回來?不多,三顆果子就夠了。”
舉手之勞,她不願拒絕獨居的和藹老人,況且與人為善顯然比冷眼冷心要更使人願意親近保護。
“沒問題,老人家,我們很快就回來。”揮了揮小手,晖顯然以小巧玲珑的身段及活潑天真的性格博得好感。“出發吧,向着馬卡斯!”
“天色不早了,可要注意安全啊。”
已邁開步伐的女子又回頭瞧了瞧,對方仍在原處目送。潮發現其實她和祖母一點也不相像,祖母身體不好,見不了風,于是不能在室外逗留太久自己大概還沒有真切的意識到。
見不到的人,和已脫離的現實一樣,在他們身上發生的一切,已經沒有了能夠補救過往的機會。
那身影輕盈躍下圖林捷,站在林邊空地,輕聲與鳥背上的男子道謝。揚起來的小臉上滿是感激,卻在對方離開的下一瞬間扶着樹幹變了神色,哇哇的幹嘔。
比第一次遇見時狀态要好上一些,能夠控制住自己了。但是商陸依然對這樣一個人能夠威脅到王國的安危抱有懷疑,别的不說,顫顫巍巍的走路姿态,就足夠颠覆傳聞中一切。還有那奇異的着裝,如果真是禍患的種子,這打扮未免太過張揚了。
他撓了撓鼻子,感覺臉頰有些發熱,連忙背着太陽晾了晾。
這麼想着,對方已經深一腳淺一腳的沿着小徑,往叢林深處走去,背影聘婷,晃動的發辮像一串碩果累累的薄柔枝。
他跟上去,猜測着那人的目的地。建國伊始,王室不想節外生枝,于是不方便在蒙爾森城内動手,向靠近偵查卻又會留下痕迹,那些人類都是可敬的對手,輕易就掌握了元素的指向,讓他不敢貿然接近重重守兵的城邦。
那便隻能抓住這樣的機會,一擊制敵。
可如果對方對自己将要帶來的災難毫不知情,便要面臨被處決的命運,也太過殘忍。商陸決定細細觀察一番,至少找到她身上的惡,即使隻有小小一點,那麼就可以算作處置一個惡人。
魔神最出色的造物,蒙受先知魔女的眷顧,有處置惡人的天職。
那人走的奇慢無比,好在軌迹穩定。商陸一邊在樹木枝叉間跳躍起伏,一邊遠眺前方穿越林梢後的湖泊。看來那就是她的目的地了,隻不過此刻即将入夜,雖然時節接近夏天,但森畔水邊的風仍算不上溫暖,這時的馬卡斯湖可不是什麼賞夜景的好地方。
那麼她舟車勞頓又徒步前往,是為了什麼。
他不自覺皺起眉頭,既想要弄清楚潮身上可能飽含的惡意,卻又不想直面那無辜之惡。
看來自己還是有些優柔寡斷,如果是二哥燕支,一定在見到她的第一眼,就一定會斬草除根。
又遠綴其後跟了一會,夕陽即将沉入大海,天光混沌不清,朦胧間,那人身子一轉斜劈開來,居然硬從小徑邊的灌木叢中鑽了進去,沒過多久隐入叢林,便看不清了。
驚疑不定的精靈從林梢落下,稍一猶豫,緊随其後。
昏黃的霞光彌散着,橘紅的月亮升起來,為尚未謀面的兩人先後鍍上各懷心思的外殼。
“不中用!真是不中用!”
晖耳朵尖,立刻去扯潮的肩帶,後者扒拉不掉夥伴的小肉手,無奈之下還得撫着對方的小臉安撫。
“這不中用的大陸貨!那狡猾的陸商,竟敢诓騙本宮!”
罵聲陣陣,從左手邊幽靜的樹林中穿出來,應當是個年紀輕輕的驕蠻少女。想到對方可能陷入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困境中,潮沒什麼猶豫,便輕易改了路線,循聲而去。
“可惡!真是十惡不赦!可惡!”
“本宮要砍了他的雙腿!還有雙手!”
“他還敢笑話本宮!割掉他的舌頭!可惡!”
潮腳步一頓,沒敢再露頭。好家夥,這又是哪家的宮主大人跑出來亂竄。估計是被口中叫做陸商的指錯了路,本身是個不好惹的家夥,現在束手無策的猛發脾氣。
不過聽她嘴皮子利索的不得了,這大半天也沒有一點魔力波動,估計是個外硬内軟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