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該開心的事情嗎?桂木歎了口氣,指了指心髒的部位:“神之心,是心髒嗎?”
人偶摸了摸桂木所指的地方,他...是無法擱置心髒的容器。
“無法成為擱置心髒的容器!”
不管第幾次詢問,小小的孩子隻會重複這句話,連這句悲傷被否定的意味,也不知道。
桂木不忍地屈身對視人偶。
他放緩了聲音:“這裡沒有遮蔽的地方,夏季多梅雨。你衣服也破了,等到了冬天會更冷。不如跟在下走吧?”
不僅是如此奇怪的對象必須告知長正大人和丹羽大人。他也難以接受,讓這個如新生嬰兒一般純粹懵懂的人偶,在流蕩中成長,無依無靠而曆盡千辛。
“但是我們要做一個約定,這金飾是将軍大人所賜身份之證,你行走世間時,若非萬不得已,切不可将自己的身份透露給他人。”(注1)
他伸出了手,攤開了掌心。
人偶迷茫地打量着攤在他視野内的手心,又仰頭看了一眼高大屈身的黝黑男子。
他遲疑了下,模仿地,将手放了上去。
桂木淺笑,緊緊回握,柔聲道:“從今往後,你便是在下在沙灘上撿到的孩子。”
“好了,走吧。”他脫下了衣服,遮住了人偶與常人不同地方,牽着人偶前進。
少年時不時回望身後,焦急又不會說話,男子揉着他的頭,一句句地寬慰安撫。
在這暗淡的夜晚,一縷月光照亮了他們前進的方向,一齊走在了崎岖又狹窄的山路。
...
當地平線影影泛起白光,他們終于抵達了村莊。
“咚!”桂木牽着白衣小孩急促地推開了書房的門。
“長正大人,在下有要事禀告!”
四周的目光,人偶下意識全身僵硬,避開視線握緊了桂木的手。
背脊挺拔,坐于凳上的長正被巨響吓了一跳,差點沒有握住手上的毛筆:“一直告訴你做事不要毛手毛腳的,有何事需如此慌張,連門都不能好好打開?”
“這是?”他看着眼前的披着桂木外套,頭上插滿樹枝,想逃不敢逃的小孩,不苟言笑的嘴角抽搐了下。
一旁癱在椅子上的丹羽調侃道:“長正大人,你這掩飾的技術,和你的教導能力如出一轍。”
長正摸了摸自己日漸稀薄的頭發,垂死掙紮,死死凝望着桂木:“這不一定是桂木撿回來的。”
桂木指向被他安放在凳子上休息的人偶,搓手讨好地笑道:“大人們,看!他是不是很乖,這眼珠,碩大,亮晶晶的!”
長正一時語塞,不知道要先說對方低着頭根本看不到臉,還是要哀歎于自己真的又多出了公務。
丹羽面容布滿着嘲笑,模仿長正說過的話,陰陽怪氣:“在下官的教導之下,桂木一定不會亂撿東西了。”
“丹羽大人承讓了,這回的公務您可逃不了。”
丹羽看到長正假面破防後再補一刀:“還真逃不了了。但是,是誰逃不了呢?”
“丹羽大人,下官可隻駐守這裡,負責軍事,您的政務不在下官的處理範圍之内。”
丹羽吊兒郎當道:“哦?誰叫某人一開始同意了呢?”
長正無力反駁,想起了當初以為丹羽是信任他,才将所有事情交給他來處理。自己那慷慨激昂得絲毫沒察覺被騙的樣子,這輩子刻骨銘心。
【既然你和我共同處事,那我隻有一個要求,我不做的事,都歸你。】
【多謝丹羽大人的信任,下官必定完成您的囑托!】
長正的面容越發顯得滄桑,他捏了捏眼角,死氣沉沉地盯着桂木,命令道:“說。”
桂木一通手舞足蹈的解釋,長正的臉色越發凝重,丹羽的笑容越發燦爛,他站在人偶面前,随手翻開衣服裡藏着的金飾羽毛,雙眸一眯。
“和我說不要,說了,我就松開。” 他惡劣地來回拉扯人偶臉頰,熟視無睹正襟危坐的長正,一旁正言厲色地‘于禮不合’。
白衣人偶迷茫地歪了歪頭,不知從何開始
既不反抗,也不憤怒,索然無味。丹羽歎了口氣,他清理着人偶頭上的樹枝,彎腰對視看過來的人偶,輕聲細語:“我是丹羽,你這麼叫我好。”
“我們會成為你的朋友,又會成為你的家人。現在的你恐怕不知道這些的含義,也不知道剛才的感覺。但是沒有關系,我們會全教給你。”
“你會成為一個會撒嬌,有點任性,喜歡惡作劇,普通的孩子。”
目不轉睛的藍紫色雙眸一閃一閃,褐發男子倒影了在他眸中。
這人褐色頭發還帶了幾縷紅發,明明在炎熱的夏天還套着頭巾,臉上滑落汗水,挂着吊兒郎當的笑容,卻用着與此不協調的真摯語氣。
“來,跟我說,好。”對方張大了嘴巴,演示着口型,“好——”
瞬間,藍紫色雙眸剔透發光,笑容璀璨。
他雙眸一彎,雀躍地上下晃動毛茸茸腦袋:“啾!”
“...?”
“——噗!”
圍着他的三人,一個捂住了嘴巴,攥緊毛筆的手都崩出青筋;一個彎成了煮熟的大蝦,拍腿狂笑;另一個咧開大嘴,輕輕揉着他的腦袋。
他不解地眨眼,凝視前方拍腿大笑的人,僵硬地模仿:“哈,哈,哈。”
“這是什麼沒感情的笑!”
“嗯...這都不懂,麻煩了。既然是丹羽大人應下的,自然由丹羽大人負責。”
“等——!”
“那在下這就去和村子裡的大家說,‘是丹羽大人’,要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