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海邊處處橫陳着人魚的屍體,而季珞也能夠想象得到,那些淪為俘虜的人魚也必定是慘遭折磨。
可是當時的季珞隻能優先保證種族的有生力量。
族人對季珞投降的決定感到不滿,他們惡意地驅逐了季珞。
于是,季珞離開了海洋,魚尾幻化成雙腿,隐瞞自己的身份,在漫長的歲月裡以人類的身份生活着……
季珞斂了斂情緒,将目光移向房間中唯一的人類:“帶我去找廖玖希,便留你一命。”
從季珞的闖入,到現下的威脅,那個男人都表現得波瀾不驚。
隻見他坐在輪椅上,用蒼白的手轉動輪椅,漸漸逼近至廖玖鸢身邊,問:“小鸢,你真的想要我死嗎?”
“我恨你,蕭昀,我永遠都恨你。”這是廖玖鸢對蕭昀的答複。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似是歎了一口氣,默默地将輪椅調轉方向,帶領着季珞來到了一個隐秘的地下室。
蘇念念醒來之後,驚恐地發現周圍黑蒙蒙的,她試着喚了幾聲廖玖鸢的名字,卻無人回應。
她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走了幾步,隐約看見不遠處似是有點點藍色熒光,靠近了,蘇念念才知那是一個盛滿水的巨大玻璃容器。
蘇念念輕輕地摸了摸玻璃,突然砰得一聲,一隻手隔着玻璃出現在眼前,緊接着,一條黑尾緩緩地從黑暗中搖曳而來,而黑尾的主人竟是一個男人!
如果說大部分人見到平生未曾遇見之物時的反應是大聲尖叫,那麼小部分人,如蘇念念,她的反應是一聲不響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呵。”蘇念念似乎聽到了人魚的嘲笑。
我的老天!他竟然還會講話!
“你,你,你,你是人魚?”蘇念念不可置信地問。
那人魚似乎不欲再開口,吐了個泡泡,便又隐入黑暗中。
蘇念念覺得人魚對自己并沒有攻擊的意圖,便趕緊起身遠離了此處。可這裡實在是太黑了,蘇念念看不清周圍的景象,就隻能一步一個腳印地摸索着出口。
所以,等季珞一行人到達地下室,并開了燈之後,所看見的蘇念念就是一副盲人摸象的模樣。
尚舉着雙手摸索的蘇念念呆滞了片刻,讪讪地出聲:“季教授?你怎麼在這裡?”
不等季珞回答,蘇念念又看見了季珞身後的廖玖鸢,于是腦海裡已經腦補了一出廖玖鸢發現自己遇險,于是聯系教授前來營救的戲碼……
季珞看到蘇念念完好無損地站在自己面前,默默地松了口氣。他沒有回答蘇念念的疑問,隻是護小雞似的把蘇念念攬到了身邊。
“我哥哥他就在前面,他的尾巴受傷了。”廖玖鸢焦急地說。
季珞來到了禁锢廖玖希的玻璃容器前,黑尾人魚也将自己完完整整展露到了衆人面前。
那是一尾遍體鱗傷的人魚,魚鱗翻折,露出泛紅的皮肉,尾鳍分裂成了兩半,渾濁的水裡甚至依稀能夠看到紅色的血絲。
“哥哥,我來救你了。”望着渾身布滿傷痕的廖玖希,廖玖鸢哽咽地說。
“你是——人魚王嗎?”廖玖希的聲音從水中悠悠地傳來,“我認識你。你是黑尾人魚領袖的摯友,戰争還未爆發時,我偶爾能看見你們結伴而行。聽說你被驅逐了,如果我未曾被人魚捕獲,我會反對種族驅逐你的這個決定,畢竟,是你最終保全了人魚種族。”
廖玖希是季珞遇到的為數不多沒有責怪自己向人類投降的人魚——其實,幸存下來的其他人魚也明白,除了投降,人魚種族其實别無選擇,可人魚天生好鬥,且鋪陳在海岸邊的人魚殘骸是那麼慘烈,所以人魚隻能将怒火宣洩在寬容而又仁慈的王身上。
季珞微微颔首,發出一種刺耳的聲波,眼前的玻璃轉瞬間便被聲波撕裂。四散的水和玻璃殘渣卻好似有生命一般,輕柔地彙聚到了地上。
廖玖鸢匆忙地上前扶起已經幻化出雙腿的廖玖希,可廖玖希的腿顯然無法正常行走。
季珞走上前,把這條曾經強悍勇猛的黑尾人魚架了起來,離開了這個桎梏着他漫長歲月的牢籠。
别墅附近便是海域,廖玖希向季珞道謝,廖玖鸢雖然不情願,但也扭扭捏捏地說了句謝謝,并向蘇念念表達了歉意。
晨曦時刻的大海,溫柔而又平靜,這是廖玖鸢和廖玖希許久未歸的家。
“小鸢——”全程沒有阻攔季珞救出廖玖希的蕭昀輕輕地喚了聲廖玖鸢的名字,在蒙蒙的晨輝下,他蒼白的臉顯得愈加病态。
“你本就不應該活着。”廖玖鸢留下了這句話,就随着哥哥一起沒入了海洋當中,兩尾黑鳍永遠消失在了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