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
突然有點不想要了是怎麼回事?
她深呼吸,屈身坐到床邊,伸手去扯糖果鐵盒子。
小家夥睡着了力氣還這麼大,她拽了半天紋絲不動,無奈,隻好握住姜溫南的肩膀,搖晃起來。
“南南,醒醒,姐姐拿你兩顆糖好不好,就兩顆——”
姜溫南迷瞪着小眼,半睡半醒間松開了手。
姜溫枝挑了兩顆最好看的放進口袋,随後把盒子塞回弟弟懷裡,又把被子掖了掖,這才貓着身子出門。
昨晚下了整夜的雪,天地間茫茫的白,晨風淩冽地在耳畔呼嘯而過。
姜溫枝把臉掩在圍巾裡,哼着輕快的歌踩着雪往前走。
經過一條偏僻小道,她随手撿了根樹枝,一筆一劃地寫下三個字,又用一個醜醜的愛心把它圈了起來。
不顧冰冷,她一路走一路玩,進入校園時,右手還攢了個雪球。
姜溫枝在走廊上跺跺腳,悠哉地用肩膀去推教室的門。
全然沒注意,裡面已經亮起來的燈。
她臉上笑意半分未斂,就這麼直直撞上一雙如墨幽黑的眼睛。
空氣驟然凝滞。
誰能告訴她!
為!
什!
麼!
傅池嶼今天來得這麼早?
姜溫枝躊躇地站在教室門口,有些邁不動腿。
兩年多了,他們獨處的機會寥寥,這樣的場面她緊張不已。
可難得好機會,怎麼着也該打聲招呼吧?
姜溫枝穩住心神,假意咳了聲,“咳咳......早......早啊,傅——”
不等她說完,傅池嶼身體後傾靠着椅背,擡眼視線落在她手上,戲谑地笑,“姜溫枝,你多大了還玩雪,不冷嗎?”
“還好......”
她僵硬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
其實血液循環流動已經給她帶來了熱量,現在手心正在隐隐發熱。
傅池嶼微颔首,不再開口,側身看向窗外,仿佛剛剛的對話就隻是為了緩解她的尴尬。
姜溫枝蝸牛一樣緩緩地往位置上挪動。
她把小雪球放到桌腳,右手伸進口袋裡摸索。
該死。
今天的正事都沒來得及辦呢!
教室裡除了嗒嗒時鐘轉動的聲音外,姜溫枝就隻能聽到自己極淺的呼吸。右邊一片沉寂,好像室内隻有她一個人。
時間一秒秒過去,她内心躁動不安。
一會兒其他同學就要來了,再不送。
就沒機會了。
姜溫枝突然好懷念從前的小組制啊!
那時候,東西隻要準備七份,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送到傅池嶼手裡。
現在。
這兩顆糖,該用什麼理由送出去啊?
她連走過去的勇氣都沒有。
對了!
靈光一閃——
姜溫枝猛然想起今天是她值日。
而拖把!就在傅池嶼後面的角落!
可去見喜歡的人,人家不是捧一束花,就是穿好看的小裙子,哪有拿着拖把去的,太掉價了吧?
算了。
拖把就拖把吧。
說時遲那時快,姜溫枝頃刻起身。
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到角落裡,拿起拖把,站到了傅池嶼旁邊的過道上。
她不知道自己哪來這麼大的勇氣,像個莽夫一樣。
似乎是從昨晚聽到關于他的那些八卦消息後,她就開始不正常,又或者,剛剛在雪地裡凍壞了腦子?
姜溫枝把拖把柄靠在旁邊的桌子上,發出“啪嗒”的聲響。
動靜不小。
傅池嶼擡起頭,撇了眼旁邊的拖把,眉頭皺了起來。
姜溫枝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行為活脫脫一副來找茬的樣子,她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麼,一鼓作氣:“傅池嶼,給你。”
兩顆紫色包裝的巧克力糖靜靜地躺在她手心,等待着新的主人來取走它們。
傅池嶼沒接。
隻靜靜看她的手。
姜溫枝也跟着垂眸,被吓了一跳。
玩了一早上的雪,冷熱交替間,右手通紅得像胡蘿蔔,不美觀極了。她連忙伸出另一隻手,把糖放在了左手手心。
左手昨晚被刀割破了,纏上了創可貼,雖然花哨了些,可總比胡蘿蔔強吧!
從小學開始,隻要拿起鉛筆刀,不論姜溫枝多小心,總會時不時割到手。多次下來,她放棄掙紮了,固執地隻買這個牌子的創可貼,常備着。
傅池嶼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比她高太多了。
黑色陰影陡然把姜溫枝牢牢罩住,她隻好稍仰頭看他。
傅池嶼俯身,兩手交疊置于她左手下方,并未接觸到她。
姜溫枝傾斜手腕,兩個糖掉落在男生瘦長冷白的手中。
傅池嶼說:“謝謝。”
“不......不客氣......”順利完成任務後,姜溫枝全身的勇氣值歸零,拿起拖把便要倉皇轉身離開。
“不是為了糖,早該和你說謝謝了。”
姜溫枝依舊保持着背對傅池嶼的姿勢,她眉頭下壓,腦子裡迅速倒帶。
謝她,不為糖?還能因為什麼?
不會是......她一直做些不留名,友愛同學的事情,被傅池嶼知道了?不應該啊,教室裡又沒有監控。
再想想。
别是感謝去年晚自習她替他圓謊的事情吧?那這句謝謝,大可不必了。
短短半分鐘。
姜溫枝的腦洞已經飛到了十萬八千裡外。
正思考間,手裡的拖把忽地被人抽走了。
她下意識伸手去奪,誰搶她的勞動工具!
對方的力氣明顯壓制性勝利,但是卻也并沒用力,隻是固定住拖把柄,不讓她搶走而已。
教室裡隻有兩個人,可傅池嶼又不會拿她的拖把。
大白天的,活見鬼了嗎?
姜溫枝正準備回頭,對方按住了拖把頂端。
下一秒。
她隻覺得有條手臂從自己頭頂上方擦過,然後傅池嶼就從背後繞到了她面前。
姜溫枝沒緩過神,手依舊搭在拖把上。
傅池嶼無奈笑了聲,“松手啊,我來吧。”
“啊?......”
她呆呆地松開了手。
兩顆糖。
就可以讓傅池嶼幫她打掃衛生?
姜溫枝睫眸撲閃。
哦嚯。
弟弟,對不起了。
姐姐要對你的糖糖下手了。
等傅池嶼洗好拖把回到教室,姜溫枝還站在原地。
砰——
拖把碰到桌腿的聲音敲醒了她。
姜溫枝邁步往自己位置上走,這才想起來要道謝,她悶聲道:“謝謝啊。”
“嗯。”
傅池嶼隻扔了個淡淡的語氣詞。
他的校服袖口往上挽起,漏出了精瘦的手臂,膚色本就淡,在日光燈的映射下更是白到發光。
個子高直着身子不便,于是,傅池嶼微躬着肩背,手中拖把前後推拉,動作幹淨又利落。
幾下便到了姜溫枝的座位前。
她的課桌腿邊有個化了一半的小雪球,散着晶瑩澄澈的光。
傅池嶼瞥了一眼,停下了動作:“姜溫枝,這個還玩嗎?”
想起他那句“多大了還玩雪”,姜溫枝立馬舉起雙手左右搖擺着,“不玩不玩,不玩不玩不玩......”
這樣還不夠,腦袋也跟着搖晃。
身體力行地告訴他:我不幼稚的,我隻是手癢!我平時挺成熟穩重的!你快忘了這件事吧!
事實證明。
傅池嶼不僅沒忘,還記得非常!清楚!
在打掃完衛生後,他拿了個加工過的瓶子給她。
塑料瓶從中間攔腰剪短,邊角修得十分平滑,摸着一點都不硌手。
傅池嶼抻了抻懶腰,臉上挂着促狹的笑,語氣卻很正經:“時間還早,你還能再出去玩會兒。”
“......”
這麼寶貴的瓶子。
怎麼能用來玩呢!
再說了,她那副沒見過雪的驚奇樣子還是收收吧。
晚上,姜溫枝把這個瓶子帶回了家。
折了幾隻星星和千紙鶴放到裡面後,她仔細把它擺到了書架上。
兩個人的手藝加在一起。
巧奪天工!
簡直就是藝術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