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白卷肯定不行,單考砸一門,也有點刻意,沒準老師還會覺得她故意針對。
幹脆每門都差點吧!
于是——
本次分班考試是姜溫枝入學以來,腦細胞死得最多的一次!
考數學時,她隻花了一半的時間寫卷子,算好分數後便不再答題,撐着頭百無聊賴地看向窗外。
陽光灑在走廊上,在地面曬了層金光,蕭肅爽朗。立柱上挂着警醒學生的名句卷軸,老生常談的“少壯不努力”之類,沒有半點新意。
她半阖着眼,手裡的筆未放下,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亂寫亂畫。
“咳咳咳——”
隔着過道的考生猛地咳嗽了兩聲,似是喝水嗆到了,姜溫枝的思緒被打斷。
回了神,垂眸一看。
本該用來演草計算的紙上寫滿了傅池嶼的名字。
這兩年,無聊時提筆落下的,在文具店裡試筆時,在雪地上塗鴉等等,不用看,無一不是“傅池嶼”三個字。
不需要經過大腦傳達指令,她的手腕對這個名字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
寫得順手極了。
比她寫了十幾年的“姜溫枝”。
還要熟練。
她轉了兩圈手裡的筆,在草稿紙邊角找了個空地,寫上自己的名字。
姜溫枝,傅池嶼。
六個字排列在一起,安靜地躺在紙上。
她是樹枝。
他是島嶼。
将近十萬個漢字,兩人名字裡居然都有三點水,好巧!他們從出生開始,就有一點點的緣分了。
姜溫枝細細端詳着,越看越滿意,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少女情懷,總是喜歡在各種蛛絲馬迹中尋找細節,來完善自己的幻想。
她也不例外。
樂此不疲地幹着這種蠢而不自知的事情。
考試結束,在征得監考老師的同意後,姜溫枝把演草紙帶走了。
按理說,大考草稿紙是不允許帶出考場的,可這次隻是本校普通的分班考試,老師爽快答應了。
本次從發布考試通知到批改考卷,學校一反拖拉磨叽的辦事風格,隻花了一天的時間便改好了試卷。
第二天上午分數也統計好了。
年級主任錢青山把這屆學生從初一帶到初三,算是見證了這幫孩子的進步,對大家也是非常有感情的。
拿到成績的第一時間,他先是去政教處核對,确認沒輸錯後,一路疾跑沖到了初三辦公室。
成績單在李正東和五班任課老師手中傳了個遍,辦公室驟然寂靜了兩分鐘。
衆人集體懷疑機器出錯了,要求看答題卡。
一番折騰後,老師們陷入了沉思。
他們最引以為傲的學生,從來不需要操心的學生,乖巧到傳達室大爺都贊不絕口的學生。
從年級第一掉到了第兩百名!!
在看完姜溫枝的答題卡後,李正東又氣又急,還悲傷。
這孩子——
青春期逆反心理來得猝不及防,忒猛了吧。
錢青山火速掏出手機,打開通訊錄就要給姜溫枝父母打電話,李正東阻止了他。
決定先找姜溫枝了解了解情況再說。
不能因為一個學生不公布成績,很快,分班信息和成績單一起貼在了宣傳欄。
學生間引起的騷動不比老師小。
一個課間的功夫,“年級第一摔下神壇”的事情在各班級流傳起來。
人群中議論紛紛。
有說姜溫枝之前的好成績都是作弊的,有說她和校外社會小流氓談戀愛了,有說姜溫枝從此将一蹶不振......
各個版本的流言愈演愈烈。
不少人更是借由搬書換班級的空隙,圍到五班門口張望。
然而,故事裡的主角安穩地坐在位置上,在......
看英語報?
神情專注得好像完全不在乎别人對她的指指點點。
沒錯。
姜溫枝确實不在意。
不是她自負,分班考試而已,第一不第一的又能怎樣。成績這個東西,她想要,自然沒人争得過她。
别的事情暫且不論,起碼在學習這件事上,隻要你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必然會得到好結果。
相反,她還很高興。
自己估得分非常準。
此刻别人都在搬桌子搬書本換班級,而她和傅池嶼,成功的留在了五班。
沒人看出姜溫枝平靜面容下的喜悅。
周漾抱着課本不舍地和周圍的人告别,他成績本就一般,這次被分到八班了。
最後,他走到姜溫枝桌子前,眼裡飽含熱淚。
“這次考試太難了!學霸你都考砸了,唉!以後你和傅哥要守望相助啊,别說,你倆還真有緣,我記得你們之前還是一個組的吧?現在連分班都拆不開。”
“......”
這話姜溫枝不知道怎麼接。
她和周漾并不熟,雖說坐得近,可過去一年統共也沒說過幾句話。
正斟酌着該如何開口,傅池嶼從後面走到了過道。他屈着長腿擋在路中間,眸色明亮地看向她。
目光相觸。
絲絲麻麻的電流瞬間遍布姜溫枝全身。
“姜溫枝——”
傅池嶼的手随意撐在桌角,眼神漫不經心地掃過,“你考試的時候,睡着了?”
從那次“圓謊事件”後,他便開始直接叫她的名字。
姜溫枝的内心熾熱洶湧,火種被點燃般急劇噴發,她極力讓自己面上保持雲淡風輕。
這一刻。
她什麼都不管不顧了。
蓄意也好,天定也罷,隻要結果是好的,那她就權當作是緣分使然。
現在的事實就是,他們還可以做一年的同班同學。
姜溫枝目光呆滞,喃喃道:“是......挺有緣分的......”
周漾話說的沒錯。
旁邊搬桌子發出吱吱嘎嘎的嘈雜聲,傅池嶼像是沒聽清,往前走了一步,兩人距離又拉近了些。
“嗯?你剛說什麼?”
我說。
你有喜歡的女生也沒關系。
我們。
有做同學的緣分。
接下來的一年,我會摒棄雜念,和你隻做能偶爾說句話的同學就好。
見傅池嶼稍低下颌,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姜溫枝移開視線向前看去,點了點頭。
“沒什麼,對,就是睡着了......”
她的眼神剛好停在教室門口,那群看戲的人居然還沒走?
可真有時間啊。
“别聽那些人胡說八道。”傅池嶼突兀地冒出一句話,又狀若無意地補充:“你成績好,在哪兒都一樣。”
說完,他起身朝門外走去,順帶關上了教室的門,隔絕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
姜溫枝的神志飄飄忽忽地。
傅池嶼剛剛是什麼意思?在安慰她嗎?
應該是。
哪怕隻是同學之間随意的一句安慰,那她小小的付出,就不是毫無意義的。
當同學可真好。
秋意涼爽,萬裡碧空如洗,一片澄清柔軟,難得的好天氣。
姜溫枝滿眼皆是甜粉色,隻覺得連空氣都芳香不已。
她猛嗅了兩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