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簡明小友,嘗嘗這文火熏制的武夷大紅袍,唉呀,今年的茶真是不錯啊。”
李月梅手中的茶具複雜多種,滿滿碼起整一個茶桌,旁人看了隻會眼花,然而她一陣端、點、捏、握、等,一杯溫度适中、冒着袅袅白氣的沏茶已經通過茶叉擺在簡明手前。
“多喝點,一會兒開會,可有你口幹舌燥的了。”她也給自己沏了一杯,玉指輕捏,端起細細品味。
汪銘和汪敬從玄關一路嗅着茶香進來的,到了客廳就看到自家的二當家穿着那件多個繡娘工期半年的五鳳點青花的重工繡裳,打扮妥帖地坐在茶桌前和簡明笑語盈盈的聊天。
汪銘先是心裡一沉,他完全沒料到自己的媽媽會親自來一趟試試他第一次帶回家的人。
後是一陣發澀,他好怕精明如妖的媽已經将簡明這個傻白甜搜刮了個底朝天,什麼都知道了,甚至知道的比他還多。
“你們來接我們了?那我們走吧,請。”李月梅用手帕擦擦手,起身向門外的方向比了個有禮貌的‘請’,然後帶着兩個兒子走向門外。
簡明起身跟在汪銘和汪敬身後,他走了兩步,便察覺身上這身淡紫色的新中式男裝的布料異常不同,清涼還保暖,人走随風動,襯得人飄逸雅和,溫潤君子。
簡明:“李女士,衣服很舒服,我很感謝你。”
李月梅捂着嘴笑笑:“病服不吉利,就該換了。這件啊,本來是去年給銘銘定的過年衣服,可惜他不穿,沒想到你穿上比他還好看,沒浪費,沒浪費。”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汪銘和汪敬一路都在暗瞟身後的簡明。汪銘覺得簡明不穿那身禁欲疏離的白大褂,也很好看,以後可以準備很多風格的衣服。汪敬是覺得三哥不虧是三哥,能撈回家的果然不是一般人,腦子厲害,臉也好看,身材也棒,什麼時候膩了換我上。
四人一同上了車,司機一掉頭朝着山頂駛去。
主人和客人不一樣,司機走上另一條寬路進入一個隧道,再行駛不久便來到了月心海山莊的地下車庫,車子停在一扇電梯前,四人下車上前刷了指紋電梯門才打開。
簡明不熟悉這裡,就跟着他們走。走過曲折彎繞的遊廊橋,穿過一扇扇厚重的雕花紅門,終于進入最後一個管家推開的大門,抵達目的地——家庭會議室。
這是個小型但應有盡有的會議廳,寬敞又明亮。會議桌椅數量不多,隻有上下兩排,随着半圓型設計由上向下斜斜固定在地闆上,中間是九宮格狀的電子屏幕,兩邊是挑高至頂的落地花窗,為了保密,長而厚的窗簾被合起來。
“都坐吧,簡明也坐。”主席位上端坐着一位中年男子,他神情威嚴,身穿莊重肅穆的黑色西裝革履,頭發打理得一絲不苟,他就現任汪家家主,汪韓雨。
他們四個是最後到的,但自汪韓雨發話後,站在會議廳内的數人才開始入座。
簡明朝着角落位置走,走了兩步就僵在原地——他在被所有人盯着看。
這是極度尴尬不适的感受,單一人吸納了所有從未結識的陌生目光,他們神色各異,視線熱絡,上上下下打探着他的全身。
“别怕,跟着我坐。”進退兩難時,一隻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向前一帶,簡明便跟着坐下,汪銘湊在他耳旁認真叮囑道:“在我家,除了我,你都要小心。”
“新手機,别拒絕,用吧。”汪銘在他腿上放下了一個重物。
“嗯。”簡明點頭,他沒有拒絕的餘地,握上這隻有汪銘、燕春缪、許光,三個聯系人的手機,簡明的心在想吾爔,他幻想吾爔能突破道道防線,告訴他,它的現況。
“接通海裡數據中心,開會吧。”汪韓雨掃視一圈,朝管家點點頭。
很快,中央的電子屏幕上出現了三熟人,李兆、蘭尚、還有柯雪。
“這次會議的主講人是柯雪,主題是吾爔。我簡單介紹一下吾爔,他與我們之前接觸到産品都不同,海裡三位權威科學院士都認為它是跨時代的裡程碑。”汪韓雨是主席,又作為僅次汪銘了解最多的人,開始為全家進行引導式的開場白。
“它是一個沒有束縛、限制、危險的自由智能機器人,他侵洗了海裡中心一半甚至更多的數據,還為了保護簡明,打傷了老三。”
說到此處,簡明即便是低着頭,也能感覺到數道視線幾乎要射穿他,但那并不是責怪,而是熱烈至燃的難以置信、甚至還有欣喜若狂。
然而他們再蠢蠢欲動,會議廳還是一片寂靜。
汪韓雨繼續推進:“簡明,就是他的創造人,也許是半個創造人吧,蘭尚你說說關于簡明的母親,讓大家都聽聽吾爔運行的核心,那塊魔方。”
“各位晚上好。”視頻中的蘭尚動了動,禮貌地和衆人打了招呼。
“簡明……晚上好。”
鏡片後的黑瞳一顫,簡明瞬間捏緊了手裡的新手機,蘭尚開門見山,劈頭就是他。
“你的母親,與你記憶中的相背,真實的情況遠比記錄殘酷,請相信我的職業道德,我将說的句句屬實。”
聽到蘭尚說“職業道德”,坐在二把手位置上的李月梅面露一絲耐人尋味的笑,但沒說什麼,隻是優雅地轉轉手腕的镯子,等待後續。
“30年前,崆山市的科學研究學院裡墜入了一塊隕石,它精準地砸進了你母親的宿舍裡,摔碎了一地。”
“砸在宿舍。所以,嚴格來講,吾爔不屬于你,它屬于國家。”
“學院乃至當時的科學院,都對一地的碎石的成分做了調查,結論是它,僅有收藏價值,擺着留個紀念。”
“後續将它收在學院的博物館裡,但你母親不同,她像是着魔了一樣,三番五次地去看它,乃至最後将碎隕石偷出博物館。”
“學校不理解,經詢問,憐惜也欣賞她的這種執迷不悟的科學精神,于是讓她寫申請表代管碎隕石。”
“再之後,她放棄了一切研究,整天對着一塊隕石走火入魔,試圖将碎成千百塊的隕石黏在一起。”
蘭尚一頓,結尾用一種惋惜、不解,更多的……是鄙夷的口吻和措辭,向汪家、向簡明點評了那個當時最有潛力卻轉瞬即逝的科學明星。
“她浪費了餘生,隻為了黏一塊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