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白清在村裡讀初中時,學校有各種活動,她對此持随意态度。
類似圖書角,大家都不怎麼在意,白清就不參加。至于運動會這種,當有空缺時,老師問:還有沒有人想去?全班的目光集中在白清身上,暗示高個子的人裡隻有她沒參加項目了,白清就會去填一兩個内容。
她不是因為喜歡活動去參加,而是因為這樣做會合群,為她減少許多開口解釋的麻煩。
她向來是這樣度過學校時間,在學校之外,她也有一套随意法則,見誰怎麼說怎麼做,通通在每日重複的模闆裡,非常省力氣。
隻是最近她遇到了一個姐姐。
白清将全部時間精力放在那姐姐身上,她很快知道了姐姐的信息,叫什麼,是哪的人,家裡什麼情況……說不上了如指掌,因為有些事情需要兩人相識才能知曉。
比如說,小玉姐姐愛吃什麼,有沒有忌口?
白清每每想到林春玉,後腦勺就一陣麻。她茶不思飯不想,拒絕參加任何學校項目,遇到人,也總是看不見似的匆匆走過。
她趕不及,她需要收集更多的信息,需要想辦法和姐姐認識,需要構造一個足夠漂亮的開場,她實在太忙碌了,腦子裡永遠在高速運轉。
這種排外的方式破壞了白清費力維持多年的平穩,“随意”的處事法則倒塌,使她瞬間變得獨特矚目。
好在她沒等多久,林春玉就成了她們家的人。
白清好像個彈力軟球,回到了舒适的空間,嘭的恢複原狀,那短暫的特立獨行便成了記憶錯亂般的昙花一現。
她聽林春玉的話乖乖讀書,連着之前不參加的普通活動她都參加,因為林春玉對于妹妹合群、人緣好一事表現得挺高興。
某次學校組織春遊,到了山上,衆人坐在草地上看風景吃東西,這邊一聲“哇你帶了炸雞”,那邊一聲“全部你自己做的啊”。
白清慢悠悠打開書包,裡面有幾杯珍珠奶茶,幾個飯盒,盒裡是西紅柿炒蛋一類的家常飯菜。白清謹遵林春玉的叮囑,分給班上幾個貧困生,剩一份給自己。
回家後,林春玉問白清玩的怎麼樣,白清說一直在想快點回家沒有怎麼專心玩。林春玉又問吃的分給同學了沒,白清說分了。
林春玉得知細節,說:“你不要在大家面前大搖大擺地給,你們出發前,你單獨地悄悄地給,不然會傷人自尊。”
白清不理解,“他們都吃光了,沒有不開心。”白清反倒生氣了,“你在意我還沒有在意别人來的多。”
像珍珠奶茶,據林春玉所說,是她從前趕集偶然喝到的,之後那攤子沒再來過,林春玉實在想念,就自己琢磨出來了。
那麼稀奇,那麼好喝,姐姐親手做的!居然就這樣給出去!
白清越想越嫉妒,快要哭了,林春玉靜靜地看着白清,不說話。
在這沉默之中,白清感到害怕,奇怪的是,她從中捕捉到一絲暢快。
她突然想起之前聽過的新聞,隔壁村有個小孩從極限體驗中得到了快.感,某次防護不當,不慎将自己吊死了。
白清不禁顫抖起來,她漸漸低下頭,順從地說:“我知道了,下次我會隐蔽地給。”
林春玉笑起來,摸摸白清的頭,“我很在意你,不要多想。”她告訴白清自己不是偏心,說那幾個孩子家庭條件多麼不好,柔聲教育一番。
好在初中孩子年齡小,班級氣氛和諧,連羞恥的概念都不太有,确實沒有難堪,吃得很高興,而且因為有珍珠奶茶,被其他同學好一陣羨慕。
因此,林春玉沒有産生負罪感,如果好心辦壞事,欺負到小孩頭上,估計到八十歲,她都能想起這件事,半夜睡不着。
對于白清,林春玉有個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默認觀念,白清是自家人,所以能稍微放松些對待。這放松有好有壞,好是溫柔得極好,壞就壞在自家孩子可以罵可以打。
林春玉對白清的行為吹毛求疵,看起來像偏心在意他人,便有其中功效所在。
這默認觀念打從一開始就預定了她們之間的未來,林春玉對白清的容納範圍比常人都大一圈,相對的,白清需要承受更多……
2.
白清高中放學坐大巴回家,這天有個地方出了車禍,連着後面全堵塞,還不如走路快。
白清下車剛步行沒幾分鐘,同校同學路過瞧見,好心載了她一程,小電驢可以走小路、穿窄道這點比大車靈活,很快将白清捎回家。
林春玉得知後,連忙招呼同學吃飯做答謝,同學跟家裡報完平安,興奮地答應了。
這同學的模樣已經在時間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隻記得她穿着紅色短袖,林春玉和白清聊天聊到這件事時,賦予了同學一個代稱,小紅。
小紅是林春玉的盒飯受益者之一,也是除白清外,唯一從村裡考到鎮上的女孩,非常争氣。
小紅吃過那手藝後,總是忘不掉。在感激和美味的回憶中,林春玉的身影被洗得越發美麗高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