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欲望，感情。

這些恰恰是這個如噩夢般的男人最擅于利用的東西。

“你是無辜的，沃克先生。我承認我沒能克制情緒，但換做是你聽到自己最喜歡的寵物想要逃離自己的掌控，你也一定會生氣的。”奧爾菲斯把稿紙和鋼筆擱到一邊，那張紙上留下了一個漆黑的墨點，如同烏鴉的眼睛。他擠開諾頓，走到你跟前，單片鏡折射出一道閃光。

“那你想怎麼做？”你擡眼看向他，沒理會他把你比做寵物的說法。畢竟這座莊園裡所有因欲望而來的人，都是欲望、恐懼以及利用這兩者搭建了這座樂園的莊園主一人的人偶。

“向我道歉吧。”他說着，撫摸你的頭頂，指尖順着潔白的發絲滑動到輕微顫抖的雙眼旁。“然後，我給你權力。選吧：你可以選擇你之外的任意一個人來替你受難，包括我在内。”

你笑了，完全理解了奧爾菲斯想的是什麼。

“奧爾菲斯先生，原來如此。你隻是想玩而已。”你動了動手腕，被困在椅子上的你現在已經不在意被剝奪的這點自由。因為你知道現在他不會殺了你了。“你想玩我就陪你玩。親愛的莊園主大人，請說吧，想讓我選誰？”

你根本沒得選，說這番話也隻是配合奧爾菲斯的興趣而已。

“我說讓你選。”奧爾菲斯把問題抛回給了你，不過這也在你的預料之内。畢竟以奧爾菲斯的性格，一出他費心設計的戲碼演到最後，怎麼能讓重要的演員停止出演呢？

“怎麼得罪人的事都讓我來啊。”你彎起眼睛笑着回答，“好吧，那我就不客氣了。奧爾菲斯先生，能讓諾頓先生替我完成這次實驗嗎？”

諾頓皺了皺眉，一段時間前他就把玻璃罐擱到一邊了。

“奧爾菲斯，你确定？”親手掂量過那些藥水的劑量後，他很确信那絕不是人類能碰的東西。“你最好清醒一下，别真的什麼鬼話都聽。”

奧爾菲斯為這不客氣的話短暫地驚訝了一下。

“哦？我以為你們不會這麼不客氣……其實，我一直以為你們的關系還不錯。”

“怎麼想都是諾頓先生先背叛我的吧？雖然失去記憶，但之前我可是認真地想和他打好關系。但他啊，好像根本隻在乎自己得到的好處。”你半真半假地抱怨道，“我被他從莊園這邊拖到莊園那邊，腿和肩膀到現在都在痛。”

“是我讓他負責這件事的。”奧爾菲斯饒有興緻地開口說道。“你不喜歡我對人手的安排嗎？”

你往椅子上一靠。

“我知道。”

“滾開，奧爾菲斯。”

諾頓推開奧爾菲斯，捏緊拳頭冷笑着逼近你，走到你面前死死按着你的肩膀。

“我勸你閉嘴，于連·沃克。就算你再怎麼想殺人也别害死我。”

“抱歉，諾頓。”你避開視線，仍舊戴上了那副友善冷靜的面具。“和你一樣，我也沒有那麼無私。”

肩膀上傳來疼痛。你感覺到諾頓的手指因為用力而不斷發抖。

“那我道歉，行了嗎。”諾頓幾乎要将整個人壓在你身上了。“我不該接受奧爾菲斯的提議，不該那麼對你。”

諾頓的臉上有一塊傷疤，以現在這樣近的距離來看顯得可悲又恐怖；不敢想象它的主人此前究竟經曆了什麼才會留下這樣的一塊傷疤：崎岖、壞死，好像破碎的岩石一般。

但你在意的不是這個。

透過那塊傷疤，你看到的是一隻沒有光亮的眼睛。同時，在這人為的、極端的壓力下，屬于諾頓·坎貝爾的人格被從這隻眼睛裡撬開了一角。他作為一個人某些最能希望嚴防死守的部分，短暫地暴露在你的注視中。

那部分人格隻是一閃而過，但給你留下的感覺，卻強烈和新鮮到如同雷雨交加的暴風夜裡，撕破夜幕的一道閃電。

很新奇。是你此前從沒見過的……或者此前一直沒有機會見過的。

關于這座莊園你已弄清楚許多，包括這座莊園的人。但那轉瞬即逝的部分，卻讓你感覺：自己對這些人仍舊知之甚少。

“好啊，但是，要記得補償我。”

你悄聲對他說，感受到肩膀上的手不再用力和發抖；你觀察奧爾菲斯的反應：從表面上看不出他對你擅作主張的看法，但他也沒立刻發話。

“我覺得我可以再努力一下。奧爾菲斯先生剛才說的什麼來着？”你回想着。

“你相信我會扛過去的。”

奧爾菲斯靜靜地望着你，如水面般平靜的眼神看不出任何的情緒與意圖。

這層皮囊下隐藏着什麼？對劇本被打亂的煩躁？對你擅作主張的厭惡？還是對心儀的玩具有了自己思想的好奇跟驚訝？

你猜不透。但你聽到了他的回答：

“我沒意見，沃克先生。”

他打開屋門，新鮮的空氣流通進來。

“那麼二位，請吧。”

接下來，就是圍觀禁止的時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