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望無際的海面平和甯靜,燈火通明的輪船随巨響瓦解,帶着火光的異獸撐破層層甲闆,照亮海域。
燃燒着的殘骸被炸得朝四面八方飛濺,像破籠的白鴿,直沖高空,接着又像斷氣的螢火蟲,隕落深海。熱風席卷,爆炸後就連海水變得溫暖。
林由經過的腿和胳膊都纏繞着繃帶,他手扶欄杆眺望煌煌遠方。
海太過遼闊,吞噬了求救呐喊,淹沒了恐慌絕望。
一旁的星手肘撐在欄杆上,手舉望遠鏡,全神貫注地盯着遠處的動勁,“船開始傾了,照這個速度差不多半個小時就會徹底沉下去。”
“诶,等等。好像有其他船在靠近。”
距離太遠,從星的位置看去,其他的船在海面上就像火星子,和爆炸的殘骸物沒什麼兩樣,但它們自始至終沒有熄滅,不斷迫近罹難的人群,光點越來越大,愈來愈亮。
“就算提前發生爆炸,船長發送了海上遇險信息,但救援也不應該來這麼快啊……不過以現在氣象、海況,說不定能趕上。”
林由默不作聲。
謝谌還在昏迷中,除了臉部,身體其餘部分沒有受創,推測是藥物導緻昏迷。
星問:“把謝扛過來的真的是beta嗎?”
林由點點頭。
如何是alpha,再淺淡的信息素他的皮膚也會感知到。
但随即又搖了搖頭。
星:“?是還是不是啊?”
林由也不知道了。
他的身體燒傷太過嚴重,也有可能是腎上腺素激增,暫時性屏蔽了神經疼痛。
如果是alpha,更應該搶占僅存的座位才對。
一切隻有等謝谌醒了。
再睜眼。
謝谌看清周遭陌生的布置,恍惚片刻,聽到人聲。
“醒了。”
林青嶼負責守在這兒等謝谌蘇醒,他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林由,而是找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
謝谌狐疑地坐起身。
“我不知道我弟弟在做這麼危險的事,但又很能理解他,小時候身體遭受傷害,落下了病根,皮膚無法再接受alpha信息素。”
他頓了頓,“其實原本不會有這麼嚴重的,我拿偷偷賺來的錢帶他去看過醫生。因為是beta,根本感受不到信息素,後來我才知道,明明是父親,居然對自己還未發育完全的omega兒子釋放濃烈的信息素。他喊的痛,主要是出于父親的信息素騷擾,隻是後面才轉變為應激的。我不知道他隻要呆在家裡就會承受這種無形的痛苦,還跟着父母一起譏諷他身體嬌氣。可能是出于愧疚感,我帶他跑了。但又感覺我是真的愛他,我為了他什麼都願意做,所以才會接受委托傷害了你,我還是不後悔,即使我被變性,被強.奸,被羞辱,我還是很慶幸,慶幸我争取到了一個帶弟弟逃離家庭的美好夜晚。”
“O方成員給他包紮傷口時,我就在旁邊,沒有一個人說留疤了,不漂亮了,以後會沒有alpha要了。”
林青嶼又說:“讓我想起帶他去看病的那天,醫生惋惜地說如果治不好可能以後就不能找alpha對象了。這讓我很難受,不關心我弟弟遭受的傷害,而去在意他以後能不能和alpha在一起,就好像所有疼痛都不如失去一個alpha伴侶重要。”
“盡管他呆在O方很危險,但我覺得這目前是他最好的去處。我知道我和你之間無法冰釋前嫌,這種不可逆的傷害是永遠不能被原諒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什麼也不說。”
謝谌看着林青嶼。
他穿着長袖,身形削瘦,脖頸上吻痕錯落,像摔裂的瓷瓶,血液滲出罅隙。
明明報複的目的達到了,但那時所獲取的快感他現在感受不到分毫。
“知道了。”謝谌平靜地說。
謝谌想大概是救了兄弟倆一回,林青嶼為了表示感謝,才沒有跟O方說他是變性者。
他又問:“船還是炸了?”
“嗯。”
“有生還的可能嗎?”
話音剛落,門被打開,林由闆着臉走進來。
林青嶼憂心忡忡站起,又不敢碰被繃帶纏繞的部位,輕聲詢問,“傷口還疼嗎?”
林由還不能說話,隻能無聲地搖搖頭,他坐下,開始采用紙質的方式詢問謝谌細節。
整個過程,謝谌避重就輕,沒有說他和三個alpha的事。
等等。謝谌這才憶起他和紫色面具湊那麼近,腺體也沒有産生疼痛。要麼他能像周言晁一樣控制信息素,要麼他就是一個beta?
林由用筆翹了敲本子。
謝谌的注意力被拉回,看清上面的句子。
——有生還的可能。
“……”
回到家,謝谌倒在床上,呆愣愣地目視天花闆。
有生還的可能。
這個可能性有多大呢。
據說一艘商船趕來支援,但肯定無法承載郵輪上人口數的重量,偏偏是搭載旅客的商船,在人命關天的時候沒有貨可卸。幾千個人中,能獲救的少之又少。
他手搭在腹前,手掌擦到硬硬的東西,坐起身端詳藥盒許久,最後扔進了垃圾桶。
謝谌試圖撥打過裴墨衍的号碼,意料之中,處于關機狀态。
周言晁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