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夜的風格外燥熱,蚊蟲繞着路燈起舞,人途徑灌木叢,藏在綠植内的蟲受驚般啞言。
叮——
手機來了一條短信。
【寶貝,打這個】:
源森大道384号嘉尚酒店2203号。
又忘記換備注了……
叮——
又來一條。
【寶貝,打這個】
21:00
“怎麼了?”崔瑛察覺到謝谌臉色不對。
“沒事,新聞短信。”
“我怎麼沒收到。”
“可能電話卡不是一個公司的。”
崔瑛沒有起疑,有些新聞傳媒集團會和通訊公司簽訂合同,每天以短信的方式向手機用戶定時推送幾條新聞,自變性試劑面市後,推送數量也在上漲,内容大多為提防邪.教觀念滲入、“珍愛生命,遠離野黨”,就連她目前所實習的醫院也與傳媒集團合作過,發表了一篇如何盡快适應變性生活的科普文章。
謝谌:“外面有點熱,回去吧。”
“好。”
兩人原路返回,正巧和踏出房間門的周言晁打了個照面,兩個包間隔得如此近。
周言晁淺笑着擡手打招呼,“好巧啊,擔心你沒看到我短信,剛想給你打電話,沒想到你也在這兒吃飯。”
崔瑛狐疑地盯着謝谌。
謝谌汗流浃背,這個女omega過于敏銳了,顯然是在懷疑剛才的那兩條短信。
謝谌:“我和他有話要說,你先進包間吧。”
崔瑛也沒有多留,進包間并将門關得嚴實。
謝谌走近,捕捉到腥味,目光偏移,想看掩着門的包間,同時,周言晁微微側身,舉止有故意遮擋視線的意味。
他笑道:“你還是不看為好。”
謝谌注意對方襯衫上斑斑點點的紅,知道大概發生了什麼。他管不住自己的逆反心理,還是偏頭透過門縫窺見了室内的慘狀。
那頭是另一個世界,員工行色匆匆的身影時不時填補門口的罅隙,像被遮擋的熒幕正在逐張播放PPT。
他們把人擡起,展示泥濘的半張臉,他們把地毯裹成一條,血水從軟踏踏的管道裡流出來。
謝谌也做過殘忍的事,但那是瀕臨崩潰才不得以的發瘋舉動,而周言晁不一樣,他情緒穩定地站在大衆面前儒雅談笑。
謝谌這時突然覺得扭折手腕或者用槍在身上打個洞什麼的,可能對周言晁而言不過是過家家遊戲。
謝谌道:“地方我沒問題,但你定的時間要往後延一下。資料我放家裡,要回去取。”
這人也不問他意見,毫無征兆的發來酒店地址和時間,任其他人看了都像炮.友開.房。
“行。”
飯局結束,崔瑛開車載父母回家,崔晗和秦泉生坐在車座後排。
途中,兩人互相使了一下眼色,最終秦泉生柔聲開口詢問:“瑛瑛,剛剛那個alpha你認識嗎?我看和謝谌好像很熟。”
崔瑛的父母離開時,恰巧見到了和謝谌談話的周言晁,隻是謝谌并沒有向他們介紹人的意思,也就沒主動詢問。
“嗯,我現在實習的私立醫院就是他名下,他和謝谌是朋友。”原本崔瑛打算去公立醫院的,以她的資曆也不算一件難事,但是學校教授舉薦她進入這家醫院。
崔瑛一直很敬重她的教授,無論在醫學還是人生方向,教授都積極地給予她幫助,在大批實習生被吩咐打雜而累得哭天喊地的時候,她是那個擁有特權的人,可以進出實驗室,進行自己感興趣的實驗。
“我天呢,看着很年輕啊?多少歲?”
“可能和謝谌差不多大吧。”
崔晗驚訝道:“真是年輕有為啊——樣貌也不錯,我看好多小omega偷瞄他。”
“他和謝谌站一起,你哪知道那些omega看的是誰?”崔瑛又說:“不過,之前聽醫院的人說他父母很早就離世了,現在一個人住。”
雖然父母雙亡,但周言晁可是大多數人眼中的人生赢家啊——家庭不美滿、生活貧困、樣貌身材醜陋,滿足其中一項條件的人都極有可能向他投以羨慕之情,崔瑛偶爾也有這種心态,不過那是在父母對她催婚的時候。
“一個人?我還以為有另一半了。”崔晗道。
秦泉生又說:“那……瑛瑛,你要不要多和他接觸接觸。”
一個急刹車——後座沒系安全帶的兩人頭撞前排的皮質座椅上,他們一邊龇牙揉着自己的頭,一邊攙扶彼此坐回原位。
崔瑛顧不得安全帶的束縛,執意地探出身子往後座看,她難以置信道:“你們的意思是,要我背着謝谌去勾搭他朋友?”
“沒有。”秦泉生擺手笑道:“隻是我和你媽商量過了,要是一年後謝谌病還沒好,那你這大把時光不是浪費了嗎?”
“時間是你們定的,要是嫌長為什麼還要定一年?”崔瑛捏緊方向盤,腳松開刹車的踏闆,繼續發車向前行駛。
“瑛瑛啊,你别那麼死腦筋,我們這也是為你好,做兩手準備總歸是沒有壞處的。”
秦泉生話音剛落,崔晗又進行箴教,“我們沒有讓你腳踏兩隻船的意思,但俗話說人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吧?那個alpha家境優渥,沒有父母,你要是和他培養出感情,不用過他父母那關,更别擔心婆媳關系,你上班也不用那麼累了。”
崔瑛緘口不言,崔晗從後視鏡瞄到了女兒的表情聲音又及時柔和下來,“當然我們第一次見你對一個alpha滿意,也是很希望你能和真愛在一起的。”
崔瑛抿嘴,神情嚴肅。
明明車道每隔幾米就安置有路燈,但前方昏暗,她看不清路。
她沉着地深吸一口氣,降低車速,搖下車窗,任由熱風在耳旁呼嘯。
真愛?
見鬼的真愛。
“我就是喜歡謝谌!哪怕他這輩子硬不起來我也喜歡!”
後座的老母親和老父親震驚到失語,嘴唇微微張開,把熱風吃進嘴裡,默默吞掉了這份燥熱。
“阿嚏!”
坐在矮座沙發上的謝谌打了個噴嚏。
周言晁将水杯輕輕擱在茶幾上,“空調開太低了?”
“沒有,就是覺得怪不舒服的。”謝谌腿上放着筆記本電腦,他隻能勉強活動了一下肩膀,說不上哪兒奇怪,像有誰在給他下咒一樣。
兩人在周言晁指定的酒店房間會面,互換交易的東西,現在在驗貨階段。
“他是O方成員?”周言晁橫躺在沙發上,舉着謝谌提供的紙質資料,“真巧啊——”
謝谌隻寫了一位O方成員的真實姓名在上面,并且沒有提供像周言晁U盤裡那樣的詳細信息,隻有姓名以及就讀的大學和專業。
“你認識?”謝谌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