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人的分明是沈暮影。
驅車路程變得順暢,沈暮影初時還覺得奇怪,轉念又想,其中不乏有洛明川摻和了一腳,阙爻人信他,他則把追殺沈暮影的人往反方向帶。
到達明邊河不過兩日,雲寒話少,途中隻有沈暮影在嘀嘀咕咕說不停,像他送自己到阙爻和親那日一般,雲寒仍舊在身邊,當真是奇妙。
兩國戰火不停,因為沈暮影擅自離開更是火上澆油,回宮當日,她便被楚勳吩咐傀儡皇帝沈稀翀打發進了冷宮,像樣一點的住所都沒有。
是夜,月黑風高,雲寒自回城便不知道去了哪裡,沈暮影揉揉眼,庭院見不得一個人,她忽然想起青梧,歎了一口氣道:“皇家要什麼感情。”
且不說青梧都能背叛自己,還能将希望投靠在誰身上。
除了自己,任何人都靠不住。
驚鴻再出現在屋裡,已經換上一身純淨的白衣,頭上配飾不多但價值連城,楚勳看來對她确實不錯,好好的殺手,竟變得如同那籠中鳥一般。
輕擡玉手,驚鴻作揖:“拜見殿下。”
“萬萬不可。”沈暮影道,“驚鴻如今可是孤的叔母。”
她到底是聽來了不少風聲,驚鴻同楚勳早早認識,坊間傳聞裡,二人情比金堅,她是楚勳那塊硬石頭上,唯一生出來的鮮花。
“殿下就别挖苦屬下了。”
“挖苦?”沈暮影冷笑道,“這話你還是留着等見到自己的兄長那日再說吧。”
眼睛騰然放大,驚鴻說話的聲音越變越小,不确定道:“兄長……”
“嗷。”沈暮影坐下,漫不經心道,“孤忘了告訴你了,你的兄長嶽峙淵還活着呢。”
最後一張底牌出來,沈暮影居然有些不忍心,她移開目光:“時機到了,你自然會見到他,回去吧,待會兒楚勳會起疑心。”
“不會。”驚鴻笃定道,“他不會懷疑我。”
“情比金堅?”沈暮影想着外人的評價,開了口道,“看來确實是如此。”
隻有被楚勳毫不留餘地的喜歡,才能有底氣說着那麼笃定的話吧。
再次下逐客令,沈暮影道:“孤今日不想同你多說,走吧。”
宮廷之中養死士再是正常不過,沈暮影悠哉看準時機,可算在楚勳生辰那日得了機會。
宮中大臣紛紛上門祝賀,門檻都快要踏破了,沈暮影閉目養神,煙花爆竹的聲音萦繞耳邊,光是聽着,她就清楚楚勳這幾個月都做了什麼。
朝臣一大半都成了他的人,招招手就有人往前奔,沈氏一族若是不做點反抗,隻怕真會讓百年江山易主。
敲了敲桌,沈暮影叮咛着雲寒:“雲将軍不想看看驚鴻?”
一直沒有動靜的雲寒把手握緊了,猛然看向沈暮影:“殿下還請不要逼人太甚。”
“逼人太甚?”桌上的茶杯被硬生生碾碎了,沈暮影道,“憑你一己之力還想扳倒楚勳?簡直愚不可及,嶽峙淵,你搞清楚狀況,孤讓你今日射殺楚勳,是在替你嶽家報仇雪恨,機會若是抓不住,你就等着自己被楚勳像螞蟻一樣碾碎吧。”
事成皆大歡喜。
若是敗了,死的也隻會是雲寒。
這樣的買賣,沈暮影沒有理由不做,她對雲寒冷漠,本就是自身由内而外滋養出的。
所有資源都要合理利用,是先帝教會沈暮影的第一課。
用驚鴻威脅雲寒動手,若是成功殺了楚勳,午門外起兵造反,一舉拿下楚勳手底下的人,算盤如此點滴,再是合适不過。
“雲将軍,還不動手?”
擡了擡眼眸,沈暮影嗤笑道:“還是說,你願意看着自己的妹妹在楚勳懷裡,為他相夫教子?”
“孤是在幫你啊。”沈暮影語重心長,看雲寒越來越緊的拳頭,她壞笑道,“雲将軍,去吧。”
放眼而去,雲寒這練家子在東瀝,還真找不出幾個對手來,楚勳固然難以對付,若是雲寒小心謹慎,這碗飯未必吃不下去。
甚好,甚好。
歌聲悠揚悅耳,煙火不停,宮中侍者皆得賞賜,這架勢形同帝王,楚勳狼子野心,越是隆重,沈暮影就越想殺了他。
況楚勳對自己會的東西知道不多,隻當她是個尋常女子,壓根沒有放在眼裡,也是個好機會。
沈暮影沐浴更衣,水花浸泡在身上,煙火在天空碎成了好幾塊,信号彈停下,驚叫聲震耳欲聾,她起身,換了一身素淨的白。
今日必死一人。
身穿缟素,正好送人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