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雲寒這人,她還真挺喜歡的。
“雲将軍就别同孤說其他了。”沈暮影問他,“也該餓了吧,吃點?”手上的餅遞了過去,沈暮影看雲寒沒有拒絕,全程皺着眉吃下去,忽然想笑。
路程太遠,馬跑得太累,沈暮影靠着大樹發困,篝火正盛,雲寒環抱着劍表情凝固一般。
“雲将軍又在想什麼呢?”沈暮影睡意因為忽然發冷褪去大半,她坐直了身子,搓搓手,道,“還不快些休息,天亮了好趕路。”
看雲寒遲遲不說話,沈暮影翻開包袱找東西,霎時抽出來一支笛子,搗鼓兩下,分明地吹了侯城謠的前半段,後半段戛然而止。
能拿捏雲寒的東西隻剩那麼一點,她自然不會讓這家夥學了去。
沒有繼續的曲子讓雲寒回了神:“殿下怎麼不繼續了?”
“孤同雲将軍是漁夫和魚,若是讓雲将軍這條大魚輕易逃走,孤這漁夫,怕是不用做下去了。”
看雲寒蓦然沉默,沈暮影拿笛子戳戳他的臂膀,小聲問道:“雲将軍,你那麼在意侯城謠,是有什麼特殊情懷?孤可記得,這曲子是東瀝禁曲,坊間模仿者,皆被朝廷砍了頭,雲将軍就不怕……”
“多謝殿下關心,末将心中自然有數。”
“不知好歹。”沈暮影随口割了一句,身子一斜,又睡過去了。
半夜迷迷糊糊,恍惚聽到了撕咬聲,沈暮影揉揉眼,看着荒山,不遠處竟出現了一頭狼。
不多時,這狼便倒了下去。
沈暮影沖上前,卻看雲寒半隻胳膊血色正濃,臉頰蒼白得像燃了月光做火苗。
“你受傷了。”沈暮影着急着往回跑。
看她一走,雲寒趕緊問道:“殿下這是要做什麼?”
“孤不會丢下你的,雲将軍盡管放心。”沈暮影朝他欣然一笑,眉目清秀柔和,明快得像璞玉似的。
雲寒否定道:“末将沒有。”
“又在嘴硬?”沈暮影說道,“雲将軍分明是個怕被人抛棄的人,不需要嘴硬,孤都懂。”
不給面子,雲寒當場拆台道:“殿下還真是喜歡多想。”
“有沒有多想,孤想,雲将軍應當更清楚一些。”沈暮影做事笃定,一旦認準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被她鬧了個大紅臉,雲寒不言不語,倒是讓沈暮影起了征服的心思,她徐徐道:“天快亮了,雲将軍這傷口若是不處理,阙爻人就該聞着血味追來了。”
說着,沈暮影打開包袱,探手拿了一瓶金瘡藥,她準備離開之時,洛明川就已經知道再不會有輕易見面的機會,特地準備了途中可能碰到的傷病痛藥,沒成想,這廂有了用途。
見雲寒不為所動,把狼撕開的傷口側開,沈暮影哄小孩似的張口道:“孤最後一次利用洛明川,雲将軍會滿意嗎?”
“末将不敢。”
沈暮影驚呼:“你不敢!孤看雲将軍什麼都敢,為了孤犧牲色相找傾城要出關信件之時,雲将軍可有半分想到,一切都是為了孤。”
“不必逃避。”她認準了,“孤不會嘲笑雲将軍。”
半邊白熱,天快亮了,沈暮影慢慢整理好包袱,站在馬前方喂水,扭過頭去看收拾收拾準備上路的雲寒道:“東瀝如今瘟疫不停,雲将軍可要做好防備。”
城中管理嚴格,比起阙爻人不要命都要遊行的随性,東瀝人就守規矩得多,瘟疫控制得好,全靠百姓配合。
想必回去也不會太艱難。
正欲上馬車,沈暮影習慣性地說道:“青梧,還不快随孤一起……”
說話聲恍惚停下,沈暮影踏上馬車:“雲将軍,走吧。”
身後的風景遠去,沈暮影掀開簾子探身,回頭再沒有青梧燦爛無邪的笑容,沒有小丫頭炸毛的模樣。
所有自己認為能保存的東西,都在一步步滅亡。
青梧是阙爻留在東瀝的探子,兩朝交戰原是從多年前就已經開始了,沈暮影是女子一事,原來阙爻人竟比東瀝人還要早知道。
沈暮影隻是在想,阙爻是出于什麼出發點,才會為她保住了這個秘密。
答案都被線索青梧的死掐斷了。
囊中再沒有果脯的東西,沈暮影揉了揉肚子:“雲将軍餓了嗎?”
“……”
做了啞巴的雲寒壓根沒有理睬,沈暮影貼了一身冷,心上過不去,自言自語道:“孤最後一次跟你說話,再也不理你了。”
聲音小得自己都快聽不見,沈暮影都不知道雲寒到底是怎麼聽見的,他居然不做啞巴了,聲音柔柔的,淡淡的:“前面有隻松鼠,沒有不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