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燼好像笑了。
天生微笑的唇角微抿着,一抹绯紅勾勒着上翹的眼尾,似有若無地透着引誘意味,如同魅惑衆生的妖孽。
漆夜彩很快回過神來,暗暗想着,夜慕燼可不就是妖精嘛?
先欺騙她的感情,再奪走她的靈源,可不就像妖精蠱惑人心後吸取精氣。
“這個給你……姐姐。”
夜慕燼悠悠出聲,喚回了漆夜彩的思緒。
漂亮的水晶長指多出幾枚細細的戒指,連同水晶指骨,拉出一條線,隔着透明的皮膚,清晰可見,那一條虛線從指尖溢出,如牽動傀儡的絲線,而夜慕燼則是那個傀儡師。
虛線不知去了何處,轉瞬間抽回來。
一把漂亮的蝴蝶剪子刀被吊在手下。
這把剪刀形狀漂亮,如同張開翅膀的蝴蝶,漆夜彩對它印象深刻,因為刀刃很長,像蝴蝶的尾巴,不像是一般用途的剪刀,但夜慕燼常常大材小用,用它來剪蠟燭。
夜慕燼垂眸漆夜彩專注的神情,低緩的嗓音略顯陰凄:“姐姐,用這個,可以殺了我,但……”尾音似輕歎。
漆夜彩對夜慕燼緩慢的語速不爽很久了,知道他喜歡說戲唱曲,但沒必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吧?把她急死了!
“能不能少賣關子?有話快說!”
“姐姐别急嘛。”
夜慕燼輕笑着彎了彎唇,握住剪刀尖銳鋒利的刀尖,将蝴蝶的翅膀遞給漆夜彩。
漆夜彩不解地看了他一眼,握住剪刀。
夜慕燼說:“一定要姐姐親手殺了我。”
漆夜彩冷笑道:“我自然會親手殺了你,絕不會讓别人先得逞。”
聽聞此,夜慕燼似是很愉悅,眉目間多了些許柔和:“夜慕燼隻會死在漆夜彩手裡。”
音落,漆夜彩推着剪刀,毫不猶豫地捅進眼前少年的心口,血花在潔白的衣上綻開。
不管夜慕燼說的是真是假,漆夜彩拿到後隻想第一時間使用。
她怕她以後會拿不穩。
夜慕燼面色未變,但恢複了一貫的清冷淡漠。
漆夜彩神情複雜:“你現在要死了嗎?”
夜慕燼的目光冷淡,虛假無神,定定望着人的時候,給人一種溫柔慈悲的錯覺,像普度衆生的菩薩。
“姐姐想殺我的時候,自然就死了。”
漆夜彩翻了個白眼:“怕死就直說!”
夜慕燼低頭看了眼傷口,沒有什麼情緒,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似的。
他伸手握住漆夜彩方才握住剪刀的手。
漆夜彩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滾燙,而剛才,竟然還在隐隐顫抖,她卻沒有注意到。
這給漆夜彩巨大的沖擊,讓她一時間忘記了抽回手,隻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夜慕燼。
夜慕燼好像早已察覺如此,擡起漆夜彩的手,一吻落在手背,眼裡露着勢在必得。
“姐姐現在,并不想讓我死。”
“胡說八道!”
漆夜彩猛地抽回手,夜慕燼的力道很輕,她一下子就抽回來了。
夜慕燼緩緩擡起手指,指尖在血色浸潤的傷口處抹了下,放在唇前,舔了下。
漆夜彩被他變态的行為惡心到了。
夜慕燼掀起眼簾,似勾人的妖孽在刀尖舔血:“血的味道是最好的證明。”
漆夜彩忍無可忍:“能不能說人話?!”
夜慕燼撚起一指血,抹在漆夜彩的唇上。
血的味道很快蔓延口腔,漆夜彩真想噴夜慕燼臉上,但又被這味道驚到了。
甜的!還是非常好吃的甜味。
夜慕燼這狗東西是什麼玩意兒做的?
玻璃紙裹着的糖果嗎?
但一想到這是夜慕燼的血,漆夜彩就感覺一陣反胃,要是真要吐了,她一定吐他嘴裡!
“甜的。”夜慕燼溫柔淺笑道。
漆夜彩用手狠狠擦了擦:“那又如何?”
夜慕燼拔了剪刀,剪短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漆夜彩猝不及防地睜大眼睛,夜慕燼近在咫尺,聲音貼着她的耳骨。
“姐姐不僅不想殺我,而且……還很愛阿燼呢。”
夜慕燼的聲音如細長的蟲鑽入耳中,癢得緊,漆夜彩往後退了退,不假思索地擡起手,幹脆地給夜慕燼來了一巴掌。
手心脹麻,還有些抖。
漆夜彩緩定情緒,深吸了口氣,直面方才因恥辱不堪的心理而引起的顫抖。
“夜慕燼,我确實愛你,我從不否認我愛你,也不後悔愛過你,但是這跟我恨你矛盾嗎?我愛我的道侶并不可恥,但你不配我的愛,而我沒有斷幹淨這份感情,愛一個孽障,我感到惡心。”
漆夜彩站起身,背着琉璃燈中的幽幽水光,俯視着面無表情的少年。
“時間總會消磨一切,現在的我已經沒那麼愛你了,不然每次捅你的時候也不會那麼幹脆,不需要太久,我就會徹底不愛你。”
“夜慕燼,你别太得意。”
離開這間屋子之前,漆夜彩回頭看了眼夜慕燼,夜慕燼不知道什麼時候動的身,一點聲音沒有,就坐在了窗邊的燭台前。
剪刀上的血迹未幹,心口的血還在往外冒。
夜慕燼就拿着剪刀,剔透的皮膚,修長的手指,晶瑩的指骨清晰可見,分明是美麗而虛假的,卻像是一具幹枯的屍骸。
僵硬地動作着,剪斷了未曾燃盡的蠟燭。
夜慕燼頭上戴着白紗,跟菩薩似的,此刻卻沒有菩薩的感覺,更像是喪妻的寡夫,背影充斥着欺騙人的孤獨落寞。
漆夜彩不禁鄙夷,做錯了事賣什麼慘?心裡指不定在嘲笑呢!
這般想着,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燭火搖曳在淺白瞳中,蠟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