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乎透明的長指攜着刺骨的寒氣,穿過漆夜彩的發絲,一下一下緩緩梳理着。
絲絲縷縷的陰風潛入衣領,漆夜彩縮了縮脖子,不料碰到那寒冰凝成的手指。
漆夜彩沒好氣道:“夜慕燼,你心裡有點數,離我遠點!凍死了!”
夜慕燼很聽話地收了手。
脖子間環繞的冷氣撤去,漆夜彩松了口氣,餘光瞥到桌面上的那面鏡子。
隻見身後的少年對上鏡中漆夜彩的視線,眼神冷淡而又詭異,像剛死之人在死前所凝視的最後一個人——兇手。
夜慕燼緩緩傾身,一手撩開漆夜彩落在身前的發絲,露出頸側的抓痕,三條冒出血珠的印記已然凝固。
漆夜彩看了眉頭一皺,有些奇怪,這是什麼時候留下來的?她都沒注意到。
溫涼的指腹輕輕臨摹着抓痕的邊緣,夜慕燼的語氣甚是溫柔平和:“這是姐姐自己抓的嗎。”
漆夜彩莫名有點心虛:“當然不是。”
“這樣啊……”
夜慕燼深色未變,依舊溫和:“那罪魁禍首,可是院子裡……那隻雞?”
院子裡沒有雞,倒是有一隻白孔雀。
白孔雀是漆夜彩救下來的,她覺得它白花花的特别漂亮,很像夜慕燼,就養在了身邊,取名為“小白花”。
但夜慕燼很讨厭小白花,嫌它聲音難聽,高興的時候叫它鴨子,不高興的時候說它是雞。
漆夜彩倒覺得,白孔雀叫聲難聽,夜慕燼說話難聽,兩者更像了。
“當然也不是它。”
漆夜彩拍開夜慕燼放在頸側的手指,他滑來滑去跟撓癢癢似的。
夜慕燼輕緩的嗓音裡透着天真的疑惑:“那會是誰呢?……讓阿燼好好猜猜。”
漆夜彩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上次因為額角的傷,夜慕燼cosplay她,把上界整頓了一番,現在誰見她都害怕。
“我都不知道是誰,你還能猜到?應該是不小心蹭到樹枝了吧,一點皮外傷而已。”
說完,漆夜彩突然清楚是怎麼回事兒了。
今天白硌塵想給她戴一個法寶項鍊,必要時可以救她一命,但她試了下拒絕了。
夜慕燼在這裡,她還能受什麼傷?
除非她跟夜慕燼打起來了。
興許是摘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被上面的東西劃傷了。
現在想想真有先見之明,戴一下那破項鍊居然還能把她劃傷,要是一直戴着那還得了?
“是嗎。”
夜慕燼聲音很輕,像一根羽毛,撓得人心癢癢,莫名讓人更加不安。
清楚是怎麼回事之後,漆夜彩就更加心虛了,她很少對夜慕燼撒謊,因為他可洞悉萬物、窺探記憶,撒謊沒用。
但她明知道這樣,還是下意識撒謊了。
原因跟她不戴項鍊的最主要原因相同。
——夜慕燼會殺了白硌塵。
白硌塵不是個好東西,但罪不至死。
“姐姐。”
被夜慕燼這麼冷不丁叫了一聲,漆夜彩隻感覺被死神叫号了。
漆夜彩移開看鏡中夜慕燼的視線,故作自然地說:“你不敢試毒就直說,轉移什麼話題?”
說罷,漆夜彩想站起身。
誰知夜慕燼的手一直在她後頸處沒有撤去,似是無力卻将她定在這裡動彈不得。
漆夜彩不由為此而感到恐慌,她方才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漆夜彩清晰地感受着,那冰涼的指腹隔着布料貼着她的脊骨,一寸一寸向下。
少年俯首在漆夜彩的耳畔:“姐姐想起來了嗎?……那個罪魁禍首。”
漆夜彩合理懷疑夜慕燼在明知故問,但她有點不爽:“不知道。”
埋在後頸處的少年極輕地笑了一聲。
“那阿燼換一個說話……姐姐今日去了何處?”聲音很輕,陰恻恻的,像剛從陰曹地府爬出來的怨鬼。
漆夜彩感覺腰身被冷醒硌人的骨骼環繞住了,可她的視線卻難以從鏡中移開。
鏡中的少年擡起頭,純白的眼瞳中張開了一雙晶瑩剔透的翅膀,令人不禁毛骨悚然。
“又去……見了什麼髒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