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漆夜彩以為夜慕燼睡着了,卻在下一刻聽到他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
“阿燼給姐姐生個孩子好不好?”
漆夜彩愣了又愣,側首看了眼擡頭看過來的少年,從頭到尾掃了他一眼,意味深長道:“你生得了嗎?”
上界生靈,越強大越難生育,像夜慕燼這種深不可測的怪物,可能連有沒有生育功能都是個問題,更何況它們天生排斥繁殖行為。
上界至少有一半生物,天生沒有或者後天銷毀了性功能、生育功能、情感功能……
夜慕燼不甚在意又無比認真:“隻要姐姐想,阿燼就可以。”
漆夜彩沉默了會,她不懷疑夜慕燼的話,但興緻并不高:“我不喜歡小孩,而且,養你一個就夠了。”
耳邊傳來壓抑不住的輕笑聲,少年似是聽到了千方百計想聽到的話,心滿意足道:“錄下來了哦~姐姐不許食言!”
漆夜彩:“……”
雖然這麼幼稚這麼弱智的行為,讓夜慕燼做起來毫無違和感,但漆夜彩深知不僅如此。
“你到底想說什麼就直說吧,夜慕燼。”
夜慕燼手指勾着漆夜彩的頭發,一圈圈卷在指尖,小聲說:“姐姐不許說阿燼。”
漆夜彩冤枉:“我什麼時候說過你了?”
夜慕燼:“不可以說阿燼。”
漆夜彩:“這也算?”
夜慕燼理直氣壯:“嗯,對的哦。”
漆夜彩微歎一息,縱容道:“好,不說。”
“姐姐早上夢見了什麼?”
“……就這?你不是知道嗎。”
“嗯,知道跟姐姐說……矛盾嗎?”
漆夜彩有意添油加醋說了一遍:“……說完了,還有想知道的嗎?”
夜慕燼沉靜片刻道:“阿燼想看那本書。”
“書?”漆夜彩不解,但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是原著,近期接觸最頻繁的就是這本書。
夜慕燼道:“就是姐姐想的那本哦。”
漆夜彩閉了閉眼,把原著變了出來,塞給夜慕燼,像打發小孩似的:“一邊玩去吧。”
書頁翻飛,很快“呯”一聲合并。
夜慕燼面無表情,臉色卻明顯比方才冷了許多,一點演的意思都沒有。
轉眼間,書在骷髅掌心處灰飛煙滅。
“夜慕燼,怎麼了?”漆夜彩略顯擔憂,
夜慕燼面無表情,漫不經心問:“這書裡都是什麼啊?姐姐。”
漆夜彩不以為然:“原著啊,我們生活在一本書裡,這就是那本書,書裡有個人跟你的名字一模一樣,那就是你。”
“不是。”夜慕燼斬釘截鐵。
“……好吧,猜到你不會認同他是你了。”
“本來就不是。”夜慕燼固執重複。
漆夜彩意識到夜慕燼的認真了,但她确實沒有搞明白他較真的點,隻能先安撫道:“嗯,我知道了,他不是你。”
“姐姐如何知道不是呢?”
“……其實我也想知道。”
漆夜彩說完已經能想象到夜慕燼一會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樣子了。
但夜慕燼向來叛逆,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夜慕燼低笑出聲,那陰冷的氣息環繞在漆夜彩的脖子上,像無影無形的鬼爪,輕撫着她,冰涼入骨。
“這整本書,從頭到尾,都是錯。”
夜慕燼這麼平靜地說着,漆夜彩卻心想,她原本也是這樣天真地認為,直到踏上了原著的軌迹。
“孤不知,是誰在污蔑阿燼,竟寫了這樣一本書!……真惡心,孤一定要找到它,讓它生不如死。……”
漆夜彩嘴角一抽,夜慕燼的腦回路果然沒讓人失望,沒搞懂他在胡說啥。
“姐姐,它怎麼可以寫姐姐死呢?它在挑戰阿燼的殺性,應該向姐姐以死謝罪!”
“夜慕燼,你冷靜一點,這隻是一本書,不一定是真的。”不過關于找到原著作者這件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晶瑩的淚劃過少年蒼白的臉頰,漆夜彩剛想替他擦去淚水,環繞在周身的寒意便倏地抽離。
高挑的身影孤寂地傾壓在一側,卻是殘缺的碎影,并非少年的身影。
漆夜彩的視線緩緩落下,不知不覺間落在夜慕燼垂落的手上,這兩隻手似乎不是對稱的,可以說完全不是一樣的手……
可她仔細看竟看不出來有什麼區别。
夜慕燼是左撇子,右手基本不用,所以經常戴着單邊手套,讓人下意識忽略了他雙手間的差異。
漆夜彩的心莫名懸了起來,恰在此時,少年側過身來,冷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瞬間,漆夜彩忽然意識到他的那雙手究竟怪異在何處了。
正常的手腕無法翻轉極為扭曲的弧度,雖說夜慕燼本身就比較抽象,骨骼随意扭曲都不是問題,但他最大的問題在于——
他的手腕骨,好像是斷裂開的。
“姐姐。”淡淡的嗓音将漆夜彩喚回了神。
不知不覺間,少年已單膝跪在她眼前,像一個絕望的瞎子努力用目光臨摹着她。
“姐姐認錯夜慕燼了。”
這話似是沒有問題,又好像處處都是陷阱。
漆夜彩探究地注視着他的眼眸,定聲問:“我何曾認錯你了?”
夜慕燼:“從始至終。”
漆夜彩:“那你是誰。”
夜慕燼垂眸,牽起漆夜彩的手:“判定是不是夜慕燼的方法隻有一個。”
漆夜彩鎮靜道:“嗯,我聽着。”
夜慕燼擡眸,眼底的光冷而鋒利:“夜慕燼是為漆夜彩而存在的。”
像是宣誓某種咒語。
“為漆夜彩生,為漆夜彩死,沒有漆夜彩的夜慕燼,都不是真正的夜慕燼。”
“夜慕燼無法活在沒有漆夜彩的世界。”
“夜慕燼絕不獨活,而漆夜彩,絕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