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飛舞的焰尾,少年淺淡的目光遠遠望過來,眼裡空無一物。
蒼白到不似人的手,節節骨骼分明,好似隻剩下了枯骨,捂着左眼,鮮血從指縫中溢出,還有半截殘缺的蛾翼。
手腕處綁着一根血紅的線,好似并非單純的紅線,而是切割後的痕迹。
散落一地的長發鋪蓋在衣上,血色浸染的衣裳依稀可見原本的潔白。
被火侵蝕的發尾、衣擺,帶着殘缺的痕迹,凋零灰白的塵燼。
到處是碎裂、殘缺、破爛的夜蛾。
夜慕燼……
但更像是那個男主夜慕燼,冷漠淡然的神色,無論遭遇什麼都能保持置身事外的虛假、空寂感,好似隻是一張外皮,一個空殼。
漆夜彩想靠近他,卻發覺自己無法動彈,隻能遠遠看着他,就像他看她一樣。
他好像在看她,能看得見她。
畫面就像一張古早老舊的照片,被陳舊的火焰燃燒了角落,褪去了色彩,将眼前的所有,燒得一幹二淨……
九轉逆星輪怎會帶她看到這樣的畫面?這與夜蛾谷的命運有何關聯?倘若看到的那個夜慕燼是男主夜慕燼,那就很不合邏輯。
再次醒來,所處的環境略顯陰涼,但非常舒适,鼻尖萦繞着淺淡的安神香。
漆夜彩在床上找了找,沒看到夜慕燼的影子,便下了床,腳底格外柔軟的觸感,讓她心頭一震。
又忘記穿鞋了……
這個地面……跟記憶中竟有些相似,是她的錯覺嗎?雖然皆出自夜慕燼之手,但漆夜彩莫名覺得有點奇怪。
漆夜彩想起過去。
夜慕燼從不會讓她的雙腳落地,無論做什麼,都得親自抱着她去,搞得她跟殘廢一樣,幾乎習慣了這種生活方式。
唯一一次落地,被夜慕燼發現後,夜慕燼把整個房間的地面敲碎了,碎成一塊一塊,大的小的,鋒利的、尖銳的……
然後……生吞了。
他說,這上面有她的痕迹,那就隻能屬于他。
原來不是因為潔癖。
漆夜彩被這個口味重的小變态惡心得不行,該死的狗東西吃完還要親她。
或許是為了故意惡心她、報複她。
從此她就再也沒有雙腳落地過了。
想要什麼、做什麼,就使喚夜慕燼。
他總能第一時間出現,跟鬼一樣。
這樣的生活不分晝夜,一直到夜慕燼死。
夜慕燼總是矜傲嬌氣的形象,但照顧起人來也是無可挑剔,甚至有點細緻入微過了頭。
反正漆夜彩這輩子沒有那段時間那麼精緻過,指在生活上的方方面面。
漆夜彩來到桌邊,用水晶做的茶壺倒了一杯水,倒入杯中的水,波光粼粼,晶瑩閃爍,必然不是平常的水。
是夜慕燼身體的一部分。
就像這整座水晶宮,頭頂的水晶燈,腳踩的水晶磚,披蓋的被褥,穿着的衣裳……無一不是他用身體做的。
漆夜彩淡然一飲而盡。
這世間沒有比夜慕燼更幹淨、更純粹的存在。
回想方才看到的畫面,漆夜彩靜坐片刻,随後飛快了去了隔壁,隻見案幾前坐着一位雪衣少年,懶懶撐着腦袋,擡眸笑看漆夜彩,姿态悠然閑适。
“姐姐~”
見此,漆夜彩并不詫異。
漆夜彩坐到夜慕燼身側,夜慕燼坐不住了,方才扮演的漂亮甜美模樣,眨眼間沒了,變得傲慢又刻薄,像個小毒夫。
“這是人能坐的嗎?難受死了。”
漆夜彩把夜慕燼放在案幾上的手拿開,抽出一沓卷軸,淡聲問:“誰惹你不高興了?”
夜慕燼冷哼了一身,雙手自然而然地環住漆夜彩的腰身,腦袋擱在女人的肩窩處,軟聲細語道:“姐姐坐阿燼身上吧,很舒服的。”
漆夜彩想也不想:“算了吧。”
夜慕燼沒說話,漆夜彩隻覺得他身體很冷,抱過來很冷,現在更冷了。
他對自己的身體真是沒點數。
零下的溫度,稍微高一點就會融化的體質,簡直就是一塊人形冰山。
就别想着摟摟抱抱了。
雖然漆夜彩體内的法力能抵禦到無感,但夜慕燼也不是小喽啰,能改變一切唯獨改變不了的體質跟你鬧着玩的?
怕傷了小孩脆弱又稀碎的玻璃心,漆夜彩摸了摸頸側的腦袋,委婉道:“燼燼,這裡待着不舒服,你回家等我好不好?”
夜慕燼還是不說話。
他不說話就默認所有“不”的意思,不高興不爽不悅不行不可以不想……
漆夜彩又說了一遍:“我很快就回來。”
包裹在周身的寒意抽身,夜慕燼默不作聲地起身離開,剛離開的距離,漆夜彩眼前一片白花花仙飄飄墜落。
前頭傳來少年柔弱無助又麼得感情的聲音:“啊…?燼燼摔倒了。”
漆夜彩滿頭黑線,有點無奈。
狗東西,又整這死出。
見漆夜彩沒有第一時間關心自己,夜慕燼徹底破防了,又哭又鬧:“讓阿燼離開姐姐,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
漆夜彩歎了口氣:“好吧,過來,但不許亂動煩人。”
夜慕燼秒變臉,像個乖寶寶點點頭:“嗯嗯,阿燼很乖的哦~”
漆夜彩:“……”
得到漆夜彩的允許後,夜慕燼将漆夜彩整個人抱進懷中,漆夜彩低頭看少年無辜又喜悅的臉,忍了,雖然有點别扭,但沒關系,可以忍耐。
很顯然,夜慕燼根本不會像他保證得那麼乖巧,一個勁胡亂動,到處蹭來蹭去,跟狗一樣。
漆夜彩看他他就立刻裝死。
搞不懂他今天發什麼神經,不過他隔三差五就犯病,也算正常。
許是累了,夜慕燼總算消停了。
少年雙手在女人身前交疊,寬大的衣袍覆蓋住暗色的衣服上,頭深深埋在她的頸側。
“姐姐好香。”他悶聲道。
“不是我香,是你香。”
漆夜彩不假思索,她穿的是夜慕燼給她準備的衣裳,上面都是他獨有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