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眨眼,姚順的事就已經快過去了兩月。
姚順被罰了一百兩,因拿不出這麼多錢,店鋪被官府查封拿來抵債,另挨了十大闆,聽說一個人灰溜溜地回鄉下了。
他那個表弟姚四舉報有功,罰了十兩銀子,就放回家去。
事後李荷曾問過宋槿儀,為什麼不直接去官府?而要去姚掌櫃的店鋪鬧了這麼一通?不是多此一舉嗎?
宋槿儀正擺弄着水果,笑了笑卻不回答,叫她猜。
許若蘭見李荷苦思冥想不得其解,走過來說道:“我的回答未必和你槿儀姐一樣,我是這般想的:若是直接去衙門處理。
那些看熱鬧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看了便看了,散了便散了,不見得能把甜水鋪的負面言論壓下去。
而那姚掌櫃的茶樓和我們的甜水鋪在這一條街,茶樓裡的茶客指不定以前是我們這的常客,若是了解事情真相,便會一傳十,十傳百地告訴周圍的茶客。
那我們失去的客源便又會回來。”
真相有時候并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是你想要誰看到真相。
宋槿儀點了點頭,肯定了許若蘭的回答,二人頗有默契地相視一笑。
她拿了一瓣蘋果遞給許若蘭,嬉笑道:“知我者莫若若蘭姐。”
李荷再聽完許若蘭的解釋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直誇宋槿儀厲害,也不知道她從哪聽來的馬屁詞,滔滔不絕。
把一旁的許若蘭的聽得掩嘴大笑,笑罵道:“這是哪來了個馬屁精?”
宋槿儀也不知到她是真懂了還是假懂,但對于李荷的誇誇,她倒是很受用,畢竟她自己也覺得自己很厲害。
于是乎,她給自己留了一瓣蘋果,剩下大半個蘋果都給了李荷。
許若蘭問不給謝無恙留一點嗎?
“不留,誰叫他不會說點好聽的話。”,說着,捏了捏李荷肉墩墩的臉,“你看我們的李荷,這麼可愛,就該多吃點。”
這叫嘴甜的人有蘋果吃。
與此同時,在外面的謝無恙打了一聲噴嚏。
他旁邊的侍女默不作聲地拿過一件上好的深紫色缂絲鶴氅,雙手奉上,卻不敢上前替他披上。
因為之前有不長眼的侍女見他容貌俊美,又見此處堆金積玉的,起了異心,貪戀富貴,在更衣時不安分地動手動腳。
纖細的手掌撫上謝無恙的胸膛,下一刻便聽見一道聲音冷冷地說道:“我最讨厭别人碰我!”,然後把她甩到一旁,當即吐出一口鮮血來。
再後面就是變成池塘中荷花的養料。
謝無恙接過大氅披在身上,看着侍女,問起渾那木所在。
侍女無措地“嗚嗚”了兩聲,見他皺眉,急得雙手都比劃起來。
旁邊的侍從過來說道:“為了保密,渾那木大人專門找的啞女。”
謝無恙沒有表情地看了侍從一眼,往西苑走去,邊走邊說道:“你叫渾那木來見我。”
片刻後。
謝無恙沐浴完,濕發從浴室走出,頭發上的水珠滴滴哒哒落在名貴的羊毛毯上。
在外面等候已久的渾那木弓腰行禮。
謝無恙赤足越過他,問起姚四。
渾那木道:“按照您的吩咐,我将他的雙目剜掉,将人丢進狼群,第二天親自去看了,隻有半具骨頭。
就算被人發現,也隻會覺得是被狼群攻擊,保證讓人看不出他是被殺的。”
謝無恙聞言,輕輕颔首,表示滿意,吩咐道:“還有一事,我要你親自去查宋槿儀。”
******
在櫃台上宋槿儀撥着算盤,忽然感受到一陣涼意,她擡眼從櫃台一側的窗戶往外望去。
在窗外不知何時飄起了雪,細小的雪花輕飄飄地在空中飄蕩,地上積攢了淺淺的一層白,宛如甜品上澆灌的一層奶白色糖皮。
六出花,片片飛瓊;千林樹,株株帶玉。須臾積粉,頃刻成鹽。【1】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低聲喃喃道:“下雪了。”
雪花頃刻在她溫熱的手心融化,她低頭繼續手中未完的賬目,寒風從四四方方的窗戶裡灌進來,将宋槿儀的手吹得發紅,發燙。
可她依舊沒有停下來。
宋槿儀專心緻志地撥動着主子,嘴中輕聲念叨,手上也是一刻不停地在帳本上做标記。
過了好一會,她算完賬,苦惱地撐着額頭,“不夠。怎麼算都不夠。”
三個月的賭約已到了期限。
當初與宋章烨定三個月的賭約,如今看來是她太過天真了。
若是按照她離開盛京時候的入賬,再做點别的,起碼能湊夠一大半,剩下一半……她想想辦法,總能勉勉強強湊夠。
隻可恨那姚順,從中作梗,叫她一個月閉店無收入,一個月勉強補上上月的虧損。
她如今要拿什麼去赴宋章烨的約。
宋章烨不是個善男信女,若是她在賭約的最後的期限沒有過去,那他必然會派人來捉自己回去。
她倒是真想過臨陣脫逃,拿着現在存的一點錢,跑出雲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