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扶着她的肩頭,直視着她布滿血絲的眼,“姜月,我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他意識到今晚就是一個契機,她在剖開心迹,她眼神帶着決絕的果斷,如果他不能叫她回心轉意,今晚過後,他們的羁絆會盡數消散,她和他會成為陌路人,這比成為她的敵人還要難受,敵人尚且還有交集。
他心裡開始感到害怕,他害怕最後的結果不是自己想要的。
姜月感覺到趙簡的心跳雜亂無章,她感覺到抱着自己的力度逐漸加大,他彎着脊背,用盡全力想要将自己往上托起,像是撈起溺水的人。她的身體是冷的,是僵的,她任他抱着,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叙說裡,自顧自說着。
“曾經我也是這樣對自己說的,但是趙簡,我錯了,我根本就看不懂你,那點僅餘的夫妻情分,讓我對你保留了信任,你呢?狠心至此,甚至千裡迢迢派出伏兵,将我送上黃泉路。若不是蕊心幫我擋下一刀,恐怕我已經命喪當場了。”
“這其中必有誤會!”
“誤會?趙簡,你将你自己想得太光明磊落了!”
趙簡一直不肯松開手,他怕這一松手就再也沒有機會觸碰到她了,聽到這裡反而理清了思路,姜月的抗拒之意越發明顯,她根本沒有給他反駁的機會。趙簡采用了最簡單也最有效的方法。
姜月果然安靜下來了,她抵抗,隻是換來更輕柔但同樣無法拒絕的索取。她的雙手被人緊緊箍住了,但耳邊卻是一聲比一聲更溫柔的呼喚和安撫,他像一個锲而不舍的裁縫,在勤勤懇懇地縫縫補補自己身上的傷痕。這算什麼呢?他真的是個無恥!無賴!
姜月鼻頭一酸,眼淚簌簌落下來。趙簡含着她的嗚咽,貼着她的臉,為她拭着淚,那淚水卻好似流不盡了。趙簡喉頭也跟着窒住了,他輕輕撫着她的臉,姜月不理他,轉身到裡側,不再看他。
耳房的蕊蘭聽到了争吵聲,在門外小心地詢問怎麼了。
趙簡守在床邊,視線一直緊緊追随着她的臉,“你我夫妻三年,我若是想要你性命,何苦等到你走之後大費周折,更何況你那時還有了我的孩子。”
姜月為他的自得嗤笑了一下,“你以為我在大燕遭遇的暗殺還少嗎?如今想來,那些人是誰派出的也為可知。還有......如果你知道我有孩子,根本就不可能讓我走!那些刺客身上的印信、密信我都一一看過,是你親自寫下的追殺令,蓋得也是你的私印!”
你叫我怎麼信你?!
趙簡迅速将前後的信息捋順了,找出了其中的漏洞,慢慢平複了心跳,“姜月,你應該很清楚我。”
他的聲音在焦急的拍門聲中顯得異常沉靜,“我從不拖泥帶水。”
一擊必殺,不留後患。
作為他的心腹部下,都是抱有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的,假若那些刺客都是他派出去的,任務失敗後一定會想辦法斬斷所有可以追溯到秦王府身上的線索,不可能留着半口氣被人關入牢獄。
趙簡抽絲剝繭,感覺自己快要找到了其中重要關節,“那些印信和密信,是有人故意擺到你面前的。那段時間是誰在你身邊?”
是誰?供詞是姜琅審的,刺客是他抓的,自己遭遇伏兵時也是他救下的,也是他在自己還未順利和離前就将自己接到了驿站......姜月後背忽然激出一陣陣戰栗,随後額角那縷隐痛順着青紫色脈絡蠶食到她的眉心。
“還有,我不知道你有身孕的事,必定有人在替你打掩護,又是誰?”
趙簡把她的異樣看在眼裡,捧着她的臉讓她直視自己的眼,“告訴我,那時候發生過什麼?”
他冷峻的臉讓她分不清這是前世還是今生,這一刻仿佛回到了那一晚,他用大掌扼住自己的下颌,将她壓制在冰冷的牆上,像一頭兇狠到下一刻就要撕裂獵物的巨獸,逼問她:“他是誰?!”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于急切了,趙簡深吸一口氣,循循善誘道:“姜月,你一定想到了......你隻是還不敢承認......”
“但你已經習慣恨我了,你已經為我下了蓋棺定論,連同我從前對你的好,都一并歸成了别有用心。”他的聲音忽然低下去,嘗到舌尖的苦意,“你扪心自問,我真的有那麼不堪嗎?”
趙簡再去拉姜月的手,這次她沒有甩開。“上輩子我們有不同的立場,你覺得你我早晚會有分開的一天,甚至會兵戎相見,你覺得形同陌路的關系對我們來說是最安全的。你說你對我沒有情意......”趙簡用指節拭去姜月的淚水,輕輕歎息,“你甚至騙過了自己的心。”